見陸淳夕問他,修染咬着牙,滿臉堅定。
“這兩件物件兒都是我親手做的!自是清楚的!師傅一直教我,所有皮件兒上需受力的袢帶處,都要特殊加固!
所以,咱們鋪子裏出來的東西,即便是用上個十年,只要不是刻意毀壞,也是不會斷開的!他這個是上個月新做的,絕不可能就斷了!若不是被做了手腳,又作何解釋?”
思量片刻,陸淳夕問修染道:“可若是有人做手腳,你能看得出來嗎?”
修染重重地點點頭:“當然!咱們家工藝比別家考究,就算是有人仿了工藝,皮料也是仿不了的!
我平日做東西有個習慣,怕順序亂了,所以每塊皮料後頭,都標記了工序的序號,因爲標記的隱蔽,一般不容易發現,所以一看便知!”
陸淳夕見他說的篤定,沉思了一陣,示意他稍安勿躁。
“自家的東西如何,吳掌櫃定心中有數,若此時貿然出去理論,反倒讓人覺得咱們心虛,倒不如再等等,看看事態再說。”
鋪子門口,兩方還在僵持,看熱鬧的人也越聚越多,吳升倒並不慌張,蹲下仔細檢查了地上的東西,心中有了數。
站起身來,向着那位齙牙公子道:“這位楊公子雖是隆順皮行的少東家,可據在下所知,楊公子並不熟悉皮料和具體工藝!
不如這樣,做這兩件物件兒的皮匠,此時正在後頭,我叫他出來,讓他自己看看。
若真是咱們的錯,一切隨公子處置,可若不是咱們的錯,公子們今日也得給個說法!如何?”
齙牙聞言,偷偷瞄了一眼瘦猴臉,見他點頭,思量片刻便同意了。
“修染!出來一下!”,吳升對着鋪子裏喊道。
修染聞言起身就要出去,陸淳夕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修染和小刀雖都覺得不妥,但耐不住她堅持,只好作罷。
簾子挑開,修染先走了出來,吳升見他身後跟着陸淳夕,眉頭一皺,可人都已經出來了,要阻攔也來不及了!
幸好這幾位公子不曾轉頭,沒有看到小姐,如今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修染一路走到幾人面前,而陸淳夕則是跟小刀悄悄繞到一旁離地上的東西較近的人群裏。
齙牙見修染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臉鄙夷地嗤笑。
“這就是你說的皮匠?難怪這東西出了問題,竟找個小兒來做!
你以爲本公子跟你們東家家裏那個傻子一樣好糊弄嗎?”
此言一出,蹲在地上的陸淳夕一怔!
欸?好像聽到了“傻子”這個詞兒!是自己太敏感了嗎?這是在說她嗎?
正疑惑着,就見吳升皺着眉頭道:“李公子!還請自重!咱們就事論事,何故要無端誹謗我們東家家人?”
齙牙冷哼一聲兒,大聲道:“誹謗?這平都城裏可早就傳開了!都知道他們龐家的表小姐,摔成了個傻子!難不成都是在誹謗?
昨兒我還聽說了!因爲那小姐傻了,如今,龐家正急着給她找夫家,想趕緊脫手呢!也不知這傻子將來落到哪個倒黴催的手裏去!”
說罷,齙牙同身邊幾人都哄笑起來,氣得吳升和修染臉紅脖子粗的,兩人看了一眼陸淳夕,見她對他們搖頭,便只好硬忍了下來。
陸淳夕盯着幾人,眼眸裏閃過一絲凌厲,說她是傻子,這整個平都城都知道也就算了。
可昨日舅母爲她尋夫家的事兒,知道的可不多!他爲何能說出來?
伸手拉了拉小刀,“小刀,這人是誰?”
小刀丟下一句:“小姐稍等。”,然後起身離開了。
那齙牙見吳升和修染二人不語,輕蔑地撇了一眼,道:“行!也別說本公子欺負你們!不是說讓皮匠看看嗎?來!小孩兒!看去吧!
這事兒畢竟差點兒傷了本公子性命!若不能給個交代,那本公子只好去找龐家理論了!”
修染聞言見掌櫃沖他點了點頭,瞪了一眼齙牙便蹲在地上,拿起馬鞍和箭壺,仔細看了起來。
小刀此時混在人群裏打聽着幾人的來歷,大家都知道那姓楊的是城西首富家的大公子楊天貴,可這個齙牙公子,就都衆說紛紜了。
正打聽着,一旁一位穿着牙白色錦袍的小公子沖她勾了勾手,小刀連忙湊過去。
“小公子是在叫奴婢嗎?”,小刀疑惑地問。
“你不是在問這大齙牙的來歷嗎?問他們沒用!我知道!我認識他!”
小刀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公子,見他十六七歲的樣子,生得白嫩,衣着也很是講究,想來也是高門大戶家的孩子,說不定還真是認識的!
看着對方杏眼裏滿滿的誠意,小刀連忙將耳朵湊過去,小公子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只見小刀瞪大眼睛,趕緊屈膝行了一禮,跑回自家小姐身邊。
“小姐!打聽到了!冤家路窄!”,小刀一臉氣憤地附在陸淳夕耳邊嘀咕了一番,陸淳夕頓時眼睛一亮!
心說這果然冤家路窄!這個大齙牙竟是昨日與舅母打架的李夫人的二兒子,李德仁!
我說怎麼會知道昨日之事!原來如此!
那就說得通了!這貨今日多半是爲他娘親故意來生事的!
這還真是一家子惡人!老娘不找你們麻煩,你倒是先找上門來了!還用這種栽贓的下作手段!
行!你等着!
那邊,修染仔細檢查了兩件物件兒,站起身來,向着吳升道:“掌櫃的,這馬鞍和箭壺,的確是出自小人之手!”
“欸!看吧!沒冤枉你們吧!既然已經承認了!把你們東家叫來!龐家商號出了這等事兒,看看怎麼算吧!”,修染話音剛落,那姓楊的瘦猴臉就嚷嚷起來。
“楊公子着什麼急呀!修染話還沒說完呢!”,吳升淡然地看着修染道:“繼續說!”
修染拿起地上的馬鞍道:“這東西雖是小人做的,可這斷掉的部分,卻被人拆換過,連接馬鐙和箭壺的帶子,皮料全都被換了,這才導致不能承重而斷裂。”
聞言,瘦猴臉不幹了,指着修染道:“你這是在推諉!東西是在你家做的!你說被調換就被調換了?這根本就是在推卸責任!”
話音剛落,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來,“就是就是,光說不行,證明一下兒唄!”
衆人等人循聲望去,只見人群邊兒上,一個穿着一身艾綠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滿臉好奇地看着瘦猴臉和齙牙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