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昭拖着快散架的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
剛才扛那幾十斤麻袋,真是透支了她這小身板全部的力氣,感覺靈魂都要從嘴裏飄出來了。她現在只想趕緊躺回她那硬板床,當一條安靜的鹹魚。
就在她低着頭,一步三晃地往前挪時,一陣自行車鈴鐺聲在她身邊響起,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連人帶車停在了她面前。
蘇昭昭有氣無力地抬起頭,心裏還在抱怨誰這麼沒眼力見兒擋路,結果一看清來人,差點沒原地跳起來——怎麼又是他!那個在山裏“救”過她的男人!
陸昀川單腳支地,跨坐在那輛嶄新的二八大杠上,目光落在蘇昭昭空空如也的手上和明顯累慘了的臉上,心裏閃過一絲疑惑。王小虎明明說親眼看着她扛着那捆不小的麻袋離開黑市的,麻袋呢?這姑娘身上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心裏好奇,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主動開口打招呼:“同志,又見面了。你這是要回蘇家村?”
蘇昭昭心裏警鈴大作,但實在沒力氣做出更多反應,只能幹巴巴地點點頭:“嗯。”
“正好順路,我帶你一段吧。”陸昀川示意了一下自行車後座。他看出她是真累壞了,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
蘇昭昭第一反應就是拒絕。跟這個身份不明、出現頻率還這麼高的男人保持距離是她的基本原則!
可……她的腿像灌了鉛一樣沉,回村的路才走了一小半。拒絕的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又被她咽了回去。骨氣在現實面前,有時候不得不打折。
她猶豫了一下,聲如蚊蚋:“……謝謝同志。”
“我叫陸昀川。”他報上名字,看着她。
“……蘇昭昭。”她只好也說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蘇昭昭懷着一種上刑場般的心情,側身坐上了自行車後座。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最後只能緊緊抓着屁股下面的鐵架子。
陸昀川腳下一蹬,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啓動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蘇昭昭很快就後悔了。
這年頭的二八大杠,後座又硬又窄,鄉下的土路更是坑坑窪窪。
自行車每顛一下,她的屁股就跟被錘子砸一下似的,五髒六腑都快被顛得移位了。她暗暗叫苦,這哪是搭便車,這是受刑啊!
還不如自己慢慢走回去呢!
可現在已經上了“賊車”,總不能跳車吧?她只好咬緊牙關硬挺着。
與蘇昭昭的煎熬不同,前面的陸昀川卻是心猿意馬。土路顛簸,身後的人隨着車的起伏,不可避免地一下下輕輕撞在他的後背上。尤其是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觸感,清晰地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陸昀川的耳根控制不住地有點發熱。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撩撥”他。
爲了緩解尷尬,也爲了套點話,陸昀川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題:“蘇同志在公社上學?”
“嗯。”蘇昭昭惜字如金,全部注意力都用在對抗顛簸和保持平衡上了。
“我是咱們紅星大隊的知青。”陸昀川繼續說道,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被安排到鎮上的農機站幫忙,所以不常回大隊,你可能沒見過我。”
知青?蘇昭昭愣了一下,這身份倒是有點出乎意料。不過想想也合理,她每天去縣裏上學,不認識也正常。
這解釋稍微減輕了一點她的疑慮,但警惕心並沒完全放下。
就在這時,車輪碾過一個大坑,車身猛地一顛。蘇昭昭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後一仰,嚇得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就伸出雙手,緊緊攬住了陸昀川的腰!
等車子平穩下來,蘇昭昭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像被燙到一樣趕緊縮回手,臉頰爆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要命!這下更說不清了!
前面騎車的陸昀川,在她手攬上來的瞬間,身體微微地僵了一下。
隨即,感受到那雙手迅速撤離,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一觸勾。雖然很快消失,但心情卻莫名好了起來。
這小鹿,要是再主動幾次就好了。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都沒再說話。蘇昭昭是尷尬得只想原地消失,陸昀川則是享受着這微妙又曖昧的沉默,以及身後那若有若無的清香和偶爾因爲顛簸傳來的細微觸碰。
快到村口時,陸昀川主動停了下來:“就到這兒吧,前面人多眼雜,對你影響不好。”
蘇昭昭如蒙大赦,趕緊跳下車,低低說了聲“謝謝陸同志”,頭也不回地就往村裏跑,那速度比她剛才走路時快多了。
陸昀川看着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指輕輕摩挲着車把。麻袋的秘密,她下意識的親近……這只小鹿,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不着急,慢慢來,總有一天,她會習慣他的存在。
而蘇昭昭一路跑回家,心髒還在砰砰亂跳。一半是累的,一半是臊的。
今天這都什麼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