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蝶見狀,連忙湊近些繼續逢迎道:“小姐說的是極!她哪裏能跟您比?您可是在相府金尊玉貴養大的,真正的大家閨秀,才華品貌哪一樣不是拔尖的?她葉昭瀾連給您提鞋都不配!
今日蘇夫子雖未明說,心裏定然也是看不上她的。不過是礙於老爺夫人的面子,才勉強教着罷了。您且看着,時日一長,她必定原形畢露,到時候,老爺夫人自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明珠!”
這番話,才稍稍撫平了葉昭月心頭的褶皺。
她冷哼一聲,面色稍霽:“罷了,且容她再得意幾日。終究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過些時日自有她好看。”
葉昭月期待的過幾日,如約而至。
這天便是安王府的賞花宴,名曰賞花,實際上則是邀請京中貴婦,爲適齡子女相看。
數輛華美的馬車,已在丞相府門外等候多時。
葉昭瀾在青黛的攙扶下踏上腳凳。
今日她身着一襲雨過天青色的雲錦長裙,裙擺以銀線繡着細密的蘭草紋樣,外罩月白輕紗披帛,烏黑的秀發綰成精致的朝雲近香髻,僅簪着一支白玉蘭簪並幾點細小的珍珠,通身氣質清冷。
“小姐,真的不再添些首飾嗎?”
青黛低聲又問了一遍,眼中帶着一絲擔憂。
今日安王府宴會,京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會到場,她怕自家小姐太過素淨,反遭輕視。
“不必了。”
葉昭瀾的聲音平靜無波,目光卻透過車簾縫隙,望向那高懸的丞相府匾額。
前世,真千金葉疏雪打扮的華麗又如何,還不是一樣遭人冷語,被說是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滿頭珠翠一派俗氣。
彼時,因被葉昭月及其手帕交們聯手排擠,葉疏雪在推搡中驚擾了安王妃,雖未受重罰,卻成了京城笑柄,也讓陳瓊儀對其愈發不喜。
這一世,她既頂了這名分,便絕不容許自己重蹈覆轍。
馬車駛動,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碌碌聲響。
車廂內,陳瓊儀閉目養神,葉昭月則嘴角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指尖輕輕拂過自己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湖藍色遍地金蘇繡襦裙,顯然對今日的亮相成竹在胸。
葉元謙騎着馬隨行在側,葉元硯坐在後方的馬車內。
安王府邸,飛檐鬥拱,氣勢恢宏。
尚未入園,已聞陣陣花香襲來,清雅馥鬱。
園中名品牡丹競相怒放,姚黃魏紫,趙粉豆綠,爭奇鬥豔。
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言笑晏晏,絲竹管弦之聲自水榭悠悠傳來,與笑語喧譁交織,構成一副熱鬧景致。
安王妃端坐於主位亭閣之中,身着絳紫色宮裝,頭戴赤金點翠頭面,雍容華貴,眉目間卻帶着令人如沐春風的溫和笑意。
她正與幾位宗室王妃,勳貴夫人閒話。
安王是今上的嫡親兄長,曾在奪嫡中鼎力相助,如今深得聖心。
陳瓊儀領着子女,步履從容上前拜見,言行舉止極有分寸。
“妾身攜子女給王妃請安。王妃娘娘萬福金安。今日這牡丹盛宴,真真是冠絕京城,讓我等大開眼界。”
安王妃含笑點頭,虛扶了一把:“葉夫人快快請起。”
隨後目光在下首掠過,在葉昭瀾那身清冷裝扮上略停一瞬。
“葉夫人客氣了。這兩位小姐皆是亭亭玉立,夫人好福氣。只是這位……”
陳瓊儀忙側身,將葉昭瀾稍稍引至身前。
“回王妃娘娘,這是小女昭瀾。她…自幼體弱,養在外地休養,承蒙上天庇佑,前些日子才剛接回府中。”
安王妃對近日丞相府真假千金的傳聞也有所耳聞,見丞相夫人如此解釋,心下明白了幾分。
葉昭瀾瘦弱的身軀,在早春風中,如同細長搖曳的柳條。
再一看葉昭月渾身做華貴打扮,而葉昭瀾妝扮素淨。
她眼中流露出慈悲憐愛之色。
“好孩子,看着便是乖巧懂事的,在外這些年,想必不易。”
她隨即示意身旁的貼身侍女:“去將本妃妝奩中那對羊脂玉如意佩取來。”
片刻,侍女捧來一個紫檀木嵌螺鈿的錦盒。
安王妃親自打開,取出一對玲瓏剔透的羊脂玉如意佩,玉質溫潤,雕工精湛。
“這對小玩意兒,寓意平安如意,給你拿着玩罷,算是本妃一點見面禮。”
葉昭瀾只恭敬地雙手接過,而後依足禮數,深深一福。
“昭瀾謝王妃娘娘厚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有一道灼熱得幾乎要將她洞穿的視線。
葉昭月正緊緊盯着那對顯然價值不菲的羊脂玉佩。
去年她隨母親前來時,安王妃雖也客氣,誇贊她琴藝好,模樣標致,卻何曾單獨賜下過如此厚重且寓意深遠的禮物?
這鄉野丫頭,憑什麼甫一露面,就得了王妃如此青眼?
見過主家,陳瓊儀便領着他們融入人群。
她很快與交好的鑲國將軍夫人坐到一處敘話,目光不時關切地望向正與幾位年輕公子寒暄的葉元謙,又狀似無意地打量着將軍夫人身旁那位身着天青色暗花綾裙,眉眼清冷疏離的少女。
鑲國將軍嫡女柳翩迎。
葉昭瀾認識這位,上一世陳瓊儀極力想要爲葉元謙說這二人的親事。
“阿瀾,你隨着月兒去園子中賞花去吧,今日來的皆是你父親同僚兒女,年歲也相近,母親就不拘着你們了。”
葉昭瀾明白她有事要與柳將軍夫人交談,便點頭應下。
隨後安靜地跟在葉昭月身側,低眉順目,扮演着一個初回京城略顯拘謹的相府千金。
她這身素雅裝扮,在滿園絢麗色彩中,確實引人注目,不少目光打量過來。
葉昭月如魚得水,很快便與她的好友,鎮南侯嫡女裴然與林侍郎之女林詩語匯合。
“月姐姐!”裴然親熱地挽住葉昭月的手臂,目光卻好奇地瞟向不遠處的葉昭瀾。
“那位便是你那位剛認回來的三妹妹?”
林詩語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這打扮…也未免太素淨了些,在這牡丹園裏,倒像個丫鬟似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