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後院,世子夫人顧覃氏正在小佛堂念着佛經,聽到下人來報,兒媳婦江玉珊已經死了,手中的佛珠突然散落了一地。
正在此時,女兒顧青鸞與次子顧景舟闖了進來,顧青鸞看向自己的母親,突然就哭了起來:
“阿娘,嫂嫂死了,嗚嗚,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嫂嫂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私會外男?”
“她死了,嗚嗚嗚,我連嫂嫂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顧景舟也喃喃道:“阿娘,我根本就不相信,嫂嫂怎麼會私會外男?她那麼好的一個人,又那麼愛大哥,怎麼可能背叛他,我不信!”
顧青鸞一聽自己的二哥也說不相信嫂嫂會私通外男,哭得就更加傷心了。
“嗚嗚,都是大哥,把我與二哥關了起來,讓我們沒有辦法出去給嫂子做證,如今她死了,她是我們的大嫂,爲何不在我們家辦喪?”
“我想要去看看大嫂,嗚嗚嗚…”
她哭得極爲傷心。
十二歲的小姑娘,卻哭得毫無形象。
都說姑嫂是天生對頭,可顧青鸞卻一直喜歡江玉珊。
江玉珊家中就只有一個長姐,所以對小姑子顧青鸞極爲照顧。
平時出去,遇到什麼好的東西,也總會想到她。
小姑娘喜歡收集家中的各種可愛木雕。
江玉珊每次出去,都會特別留意那些木雕。
就連京中最擅長木雕的師傅劉老頭,都已經跟她混了個面熟。
顧青鸞每次說自己喜歡什麼樣子的木雕,江玉珊就會按照她的要求,用筆細細畫出,然後再交給小姑娘確認。
這讓顧青鸞總有種被人認可的感覺,更有種參與感。
等到顧青鸞覺得可以,她就會帶着她一起,去到劉老頭那裏,把自己畫出來的東西讓劉老頭照着雕刻出來,然後送給小姑娘。
世子夫人有時候看到會數落顧青鸞兩句,都是江玉珊幫着說話,說女孩子會有些愛好挺正常。
這讓顧青鸞心中覺得特別溫暖。
江玉珊對顧景舟這個小叔也極爲照顧。
每次顧景舟從書院回來,她這個做嫂嫂的都會第一時間安排廚房做好他喜歡吃的飯菜,等着他回來吃。
江玉珊一向心思細膩。
顧景舟的口味有些偏濃,喜食辣味,偏偏整個永安侯府之人吃食都偏清淡,他爲了將就大家的口味,所以從來沒有說過此事。
就連世子夫人覃氏,都沒有發覺次子喜辣。
江玉珊只是帶着他們出去酒樓吃過一次飯,就摸清楚了他的喜好。
後來每一他回到侯府,他的面前,總會出現一兩道口味重一點偏辣的菜。
這些原本都只是生活中細小的部分,偏偏又最暖人心。
如今,兩個人突然得知那個善解人意,對他們極好的嫂子死了,又怎麼會不傷心?
顧景舟今年十五歲,早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自從書院聽到自己長嫂通奸的消息,就匆匆回了侯府。
可惜從書院到家裏需要時間,再加上消息傳到書院時也已經過去一天。
他回來時,江玉珊已經被抓去大理寺刑審了。
等他想要與妹妹顧青鸞出去給大嫂作證,卻被大哥攔了下來。
後來他又找家中婢女了解事情的起末,總覺得這事有着自己兄長的手筆。
可他想不通,自己兄長不是一向與大嫂夫妻恩愛,伉儷情深麼,如此陷害,又是爲何?
所以,他帶着妹妹顧青鸞一起,先來看看自己阿娘的反應。
見阿娘看到妹妹顧青鸞哭鬧之時,眼神有些躲閃,他突然開口:
“阿娘,您跟我說句實話,嫂子是不是被大哥陷害的?”
顧覃氏聞言一驚,馬上對着次子斥道:“胡說什麼?你大哥對大嫂一向寵愛,他怎麼可能做出此事?”
她看向身後伺候的婢女,吩咐道:“你們先都出去!”
婢女馬上退了出去,還把佛堂的門關了起來,給母子三個人留下私密空間。
顧景舟也知道剛才是自己心急了。
但他早就知道,如今侯府之人,誰不懷疑是自己兄長動的手腳?
不然大嫂的婢女與那奸夫怎麼會死得悄無聲息?
能在大理寺正卿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滅口,除了他們的兄長,沒有別人。
侯府裏面,誰不知兄長的手段?
世子夫人顧覃氏也早就從捉奸的震驚回過神來。
這永安侯府,都是她在當家。
江玉珊事發全過程她早就調查清楚。
事發之前,兒媳婦江氏只喝了自己長子所沖的牛乳。
她當初去捉奸又是受青芷所挑撥,後來回憶之時,才發現,當時的江氏還有點頭腦不清。
這明顯就是中了迷藥的狀況。
後來江家長女江玉瑤私會長子,她自然也早就得了消息。
所以她才會來這佛堂念經,希望兒媳婦江氏能夠化危爲安。
沒有想到,江氏如此剛烈,生生過刑而死。
她的心中也充滿着愧疚。
可那是長子所爲,她作爲母親,只能護着自己的孩子。
這才一聽到次子之言,馬上斥責,並遣退下人。
顧覃氏看向自己的一雙兒女,神情嚴肅:
“仲禮,青鸞,你們的大嫂死了,阿娘也很難受,切不可懷疑你們的兄長,他做什麼,自有他的道理。”
“至於爲何江氏的葬禮不在永安侯府辦,那是因爲她犯的是通奸之罪,如果把她的遺體領回,就等於承認她還是侯府少夫人。”
“這豈不是承認,我們侯府冤枉了她,自導自演了一起捉奸的戲碼?”
顧景舟聽了自己阿娘的話,氣憤反問:“難道不是兄長自導自演麼?”
“你們以爲不去江府領回大嫂遺體,不讓大嫂葬入顧家,就可以堵住悠悠衆口麼?”
“就連聖上都已經親口還她清白了,您還在說她犯了通奸之罪,誰不知道大嫂至死都還是完璧之身?”
顧覃氏沒有想到自己的次子會爲了此事頂撞自己。
她看向顧景舟,厲聲斥道:“仲禮,懷疑自己的兄長,頂撞自己的母親,這就是你的教養嗎?”
顧景舟看向自己的阿娘,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她。
他眼帶着失望:“阿娘,您以前教兒子,持身要正,待人要真,遇事多思多看,以公正之心對待每一個人。”
“如今,就因爲兄長是您的兒子,大嫂她就活該被冤死,是嗎?您若做不到持身立正,又何必要求兒子如此,不覺得自己虛僞嗎?”
“啪!”
顧覃氏被次子之言所激,一時氣昏了頭,打了他一巴掌。
打完之後,她就察覺到自己失態了,又有些後悔,想要補救。
顧景舟捂住自己被打得左臉,眼神中帶着倔強:“你們這群殺人凶手!”
說着就率先跑了出去。
顧青鸞也看向自己的阿娘,突然說道:
“嫂嫂不葬在我們顧家也好,免得髒了她的輪回路!”
說着也捂着嘴跑出去了。
兩兄妹都知道,他們人微言輕,沒有辦法爲嫂子做什麼,只能躲起來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