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接通的瞬間，聞凜的身體猛地一僵，迅速移開了視線。
聶紓語洗完澡趴在床上，手機擺在床頭。
吊帶睡裙的領口很低，從手機的攝像頭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若隱若現的香軟雪色。
聶紓語卻全然沒注意到這個。
或者她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
她疑惑地問：“你怎麼卡卡的？還在用那個破手機？”
她不是給他送了新手機嗎？
“嗯，我……”聞凜垂下眼簾，低聲說，“還沒來得及換。”
“好叭。”聶紓語道，“你別不舍得用，壞了我給你買新的，對了，裏面還有一款我很喜歡的手表，男款的，下次見面戴給我看。”
喉結滾動了一下，聞凜輕聲：“好。”
聶紓語開心地在床上滾了一圈，抱着被子坐起身，舉起手機道：“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
“嗯。”
他總算可以直視她。
“聞凜，你不知道，我媽媽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她最愛我，我也最愛她！”
女孩說這話時笑得見牙不見眼，讓他想起陪室友看的某部動畫電影裏的白毛小兔子。
他無法理解她對母親的感情。
母親這個詞，在他的世界裏，已經很久沒和愛掛鉤了。
但他能感受到她的快樂。
宛如星星點點的火，在他荒蕪的心原上蔓延，倏然間便將他一顆心烘得滾燙。
母親如何，任何人如何，他不關心。
只要她能這樣笑着，快樂得像私藏了蘿卜的小兔子……他也跟着微微揚唇。
“你在衛生間嗎？”
“嗯。”
“你室友在？”
“在的。”
“那是不方便。”
她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湊近攝像頭，笑眼明亮如星辰。
“聞凜，要不你搬來和我一起住吧？”
……
掛斷聞凜的視頻，聶紓語轉頭去騷擾另一個男人。
“小舅舅～”
“小舅舅，睡了嗎～”
“【貓貓祟祟.jpg】”
這次換對方主動給她打電話。
男人的聲音溫柔低醇，如陳釀多年的葡萄酒般誘人。
“這麼晚了還沒睡？”
打電話過來的是陸雲雪的親弟弟，鋒銳集團目前的掌權人，她的小舅舅陸雲屹。
聶紓語出生後，陸家二老想把她留在身邊教養，雖然陸雲雪拒絕了這個提議，但聶昌明卻爲此恨上了陸家人。
在他眼裏，陸家人看不起他，認爲他不配教養陸家的血脈——這股恨意，也被他日積月累地灌輸給了女兒。
在聶紓語的記憶中，外公外婆苛待她的父親，幾個舅舅也嚴肅寡言到讓人生畏。
哪怕他們對她親近寵愛，她卻不太喜歡跟他們接觸。
上一世在陸雲雪去世後，得知噩耗的外婆一病不起，不久之後也隨着女兒去了。
母親和外婆的相繼離世讓她和陸家越發疏遠，哪怕跟聶昌明鬥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也沒放下臉向陸家求助。
直到車禍以後，滿頭銀發的外公拄着手杖趕到療養院，看到她的刹那哭到老淚縱橫。
那一瞬間，她總算意識到自己到底錯得有多離譜。
不過作爲一只顏狗，彼時的她和陸家其他人不親近，卻時不時會騷擾看起來溫柔到沒脾氣的帥氣小舅舅。
陸雲屹也習慣了她偶爾的心血來潮。
“小舅舅睡了嗎？”她鑽到被子裏，悄聲說，“不會還在加班吧？”
“剛下班。在回去的路上。”
聽出她難以克制的上揚的語調，陸雲屹摘下金邊眼鏡，和聶紓語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鳳眸中浮上淡淡的笑意。
“遇到開心的事了？”
“這麼明顯嗎？”
聶紓語抱着被子翻滾了兩圈，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明天要去媽媽的公司學習啦。”
這個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陸雲屹挑眉。
他以爲這個外甥女要全心全意和男人死磕到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挺好的。你媽媽是我們兄弟姐妹裏最有商業頭腦的一個，你跟着她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小舅舅真謙虛～”
她不混商圈都知道圈子裏的人稱陸雲屹是命世之才，無出其右。
陸氏一大家子都低調，就他名聲最顯。
但是！
聶紓語驕傲地說：“我媽媽是很厲害啦，超級厲害！”
陸雲屹再次挑眉。
一段時間沒見，這丫頭轉性了？
突然變成了母親誇誇機？
陸雲屹道：“打電話給我就是爲了說這個？”
她上次給他打電話是想讓他找關系把她那個沒追到手的男同學塞進京大研究院。
當然，被他委婉拒絕。
這次總不至於只是來告訴他她要去上班了？
“小舅舅，聽說你認識林安導演？”
“嗯。有過幾次交集。”
“你能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嗎？”
“你想轉行去拍電影？”
“不是。”聶紓語理所當然地說，“我聽說林導在籌備新電影，剛好，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弟弟，演技特別好，林導肯定喜歡。”
還以爲是什麼大事。
原來只是想往林安新電影裏塞人。
“好，我稍後微信發你。”
聶紓語得寸進尺：“小舅舅，我這個新弟弟以後能賺大錢，現在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把他籤到烽火？”
烽火影業是鋒銳集團下的影視公司，捧紅過大把的頂流明星，投資出品過不少大片佳作，是公認的影視行業top級的企業。
“嗯。”陸雲屹哄她，“等你和這個新弟弟度過蜜月期，小舅舅一定好好考慮。”
誰不知道這丫頭一根筋地追着葉承澤跑，這次恐怕也是爲了氣對方才想出捧小明星這種笨辦法。
陸雲屹懶得打擊她。
聽出男人的敷衍，聶紓語：“……哼！”
話題就此跳過。
問過外公外婆身體狀況後，聶紓語掛了電話，等候陸雲屹給她林安的聯系方式。
……
接到聶紓語電話前，林安已經提前收到陸雲屹秘書的提醒，所以當得知聶紓語想推薦人演他的電影，他表現得十分好說話。
“你先把他照片和個人資料發我，我看看有沒有合適他的角色。”
“是林導的熟人啦。”聶紓語道，“聞凜。”
林安：“……”
聶紓語隱約聽到“霹靂哐啷”的響聲，以及工作人員的驚呼：“林導你沒事吧！”
林安：“咳咳，我沒事兒，你們繼續！”
他去了陽台。
“聶小姐，你知道聞凜當年是……”
“我知道，得罪了某位大佬？”聶紓語道，“林導，我不爲難你，你只需要給我一句話，我推薦的聞凜，能不能演？”
林安聽到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聲。
聞凜是他親手挑出來的璞玉。
他引導他從籍籍無名走上光輝燦爛的領獎台。
他無比期待他能創造更多的驚喜和奇跡。
當年那事發生後，他嚐試聯系那人給聞凜求情，卻被警告不要多管閒事。
他也嚐試拉聞凜一把，然而到底能力有限，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被資本的浪潮無情吞沒。
如今，資本又回來了，卻是截然不同的態度。
“聶小姐要推薦聞凜，你舅舅知道嗎？”
“我舅舅不知道，林導就不敢用了？”聶紓語反問。
林安忙道：“用，當然要用——聶小姐推薦的就是最合我心意的，你讓他明天來京市，呃，後天也行……總之越快越好。”
“那就謝謝林導了。”
林安的回答給了她答案——那個封殺聞凜的人有點本事，但不多。
至少比陸家，不如。
不過京市能越得過陸家的本來也沒多少。
聶紓語放下心來。
……
“還要改？”
聽到林安要臨時改劇本，編劇頭都大了。
聽到他要用聞凜出演男二號，副導頭也大了。
“聞凜？！”
他腦袋突突的疼。
“老林啊，我知道你放不下聞凜，但那孩子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用他，就不怕蕭家那邊——”
林安高深莫測地說：“你知道剛剛給我打電話的是誰嗎？”
“誰？”
“聶紓語。”
“不認識。”
“你知道她媽是誰嗎？”
“……誰？”
“陸雲雪。”
“陸……”副導驚喜道，“陸雲屹他姐姐？”
“沒錯。”
“……”副導很快泄氣，“可陸雲屹會爲了一個外甥女去和蕭家硬碰硬嗎？”
外甥女，畢竟是跟着別人姓的，又不姓陸。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林安搖頭晃腦地說，“陸家和傅家聯姻後，那麼一大家子，就出了聶紓語這一個丫頭。”
什麼含金量，懂不懂？
副導：“？”
兒子不更好？哪個有錢人不想要兒子？
林安翻了個白眼。
“這小丫頭剛出生的時候，她外公和舅舅們就給她辦了信托，到她十二歲完成全部注資。她從十八歲開始，每個月到手的零花錢夠大城市一套房。”
什麼含金量，懂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