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洛蘭利帝國,王都塞納城,巴洛宮。

艾可踏入這個世界的同一時刻,皇宮內一張奢華大床上,一名二十多歲的紫發碧眼英俊青年猛地驚醒。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眼神中滿是驚惶,急切地打量着四周。

“我這是重生了?”聲音裏帶着深深的疲憊與疑惑,喃喃自語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

他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裏有個沙漏般的簡筆畫符號,正散發着微弱白光,可光芒卻在逐漸黯淡。他緊盯着這個符號,陷入了長久的沉思,思緒如亂麻般交織。

德倫,曾經是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在尚未涉足政治之前,他天真地以爲,只要統治者奮發圖強,國家便能走向富強。然而,現實卻給了他沉重一擊。

成年時,他的皇帝父親年事已高,對朝堂的掌控力大不如前。每次德倫試圖推行新政,過程中好不容易聚集起自己的勢力,卻總是被黨爭、朝堂的腐朽、後宮勢力的傾軋以及兄弟們的明爭暗鬥所阻礙。

身爲四皇子,他在政治身份上本就不占優勢,雖說魔法天賦略強於兄弟們,可在他們母親憑借鬥爭獲取的豐厚資源面前,這點優勢也被輕易抹平。

也是在那時,他才深刻明白,自己這個母親來自邊境且早早離世的幼皇子,僅僅是活着,就已經是母家拼盡全力的結果,而母家勢力低微,在這深宮中,實在難以掀起波瀾。

他漸漸對改變這個腐朽的朝堂感到絕望,開始放縱自己,花天酒地,努力將自己僞裝成一個紈絝子弟,試圖在這看似荒唐的表象下尋求一絲安寧。

然而,魔法師與普通人之間日益尖銳的矛盾,讓王都的氛圍愈發壓抑,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德倫不願再卷入這壓抑的旋渦,自請離開王都,回到東境的家族封地,想着或許在那裏能尋得一片清淨,爲家族謀得一絲生機。

他的兄弟們正巴不得他放棄政治中樞的地位,一番暗中運作後,他很快便離開了這個權力鬥爭的中心。

此後,他一心撲在封地和家族的經營上,不再過問朝堂之事,以爲這樣便能遠離紛爭。

可當王都被妖族攻破的消息傳來,他才驚覺朝堂的鬥爭已經激烈到如此地步,竟在失去半壁江山後才開始草草抵抗。

他心急如焚,立刻舉兵欲援,滿心期望能挽救危局。然而,妖族的兵力如滾雪球般迅速壯大,他苦心經營多年的勢力在這強大的攻勢下,瞬間土崩瓦解,化爲烏有。

他被迫流亡,逃往斯維亞聯邦,可更讓他恐懼的是,妖族士兵變得愈發詭異,開始使用一種類似瘟疫般具有恐怖傳染性的力量,所到之處,生靈塗炭。

斯維亞聯邦的抵抗在這詭異的力量面前,同樣不堪一擊,迅速潰敗。轉眼間,魔洛巴大陸已盡數落入敵手,洛蘭利帝國和斯維亞聯邦最後的抵抗者,不得不退入凱爾特神國,那是人類在這亂世中最後的希望之島。

當全體抵抗者準備背水一戰,做最後的殊死搏鬥時,那詭異的力量如洶涌的潮水般,無情地淹沒了所有人。

神歷918年,德倫帶領着最後的抵抗者,一路退入聖教庭。黑暗的浪潮從四面八方洶涌襲來,他眼睜睜看着身邊的夥伴們一個又一個倒下,在那詭異力量的侵蝕下,扭曲變形,成爲自己的敵人。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一點點消逝,最終失去了最後的反抗能力,無力地跪倒在女神的雕像前。就在黑波即將完全覆蓋他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女神雕像的手,刹那間,強烈的白光如太陽般綻放,將他籠罩……

此刻,德倫呆呆地坐在床上,原本渙散的瞳孔逐漸聚焦,眼神變得銳利而堅定,他猛地看向蒙特堡的方向,聲音堅定而有力:“來人,備正裝。”

幾天後的朝議結束後……

“唉,真沒想到四皇子還沒放棄,我還以爲他早就看清局勢了呢。”一位朝臣小聲嘀咕道。

“就是說啊,前幾天他突然上朝,還開始拉攏他的舊部,我還以爲他要和他那幾個兄弟爭奪皇位呢……”另一位朝臣附和着,臉上帶着些許嘲諷。

兩人正竊竊私語,德倫從他們身邊經過,目光意味深長地掃了他們一眼,兩人瞬間閉上了嘴,神色有些慌張。

德倫輕嘆一聲,腳步匆匆地迅速離開。待他走遠,兩個朝臣才發出不屑的輕哼,似乎對他的舉動充滿了鄙夷。

德倫思索着這幾天自己的所作所爲。當他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朝堂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朝堂上頓時一片譁然。然而,更讓他的政敵們震驚的是,他竟然主動請願帶隊援助蒙特堡。

衆人對此議論紛紛,滿是不屑,在他們看來,哪有什麼妖族威脅,不過是獸族內部的叛亂罷了。另一部分獸族爲了能繼續臣服於偉大的洛蘭利王的統治,自發清理內亂。

不管是妖族獲勝還是獸族取勝,無論雙方傷亡如何慘重,在他們眼中,都不過是它族的內部消耗,與自己無關。

德倫決心前往這一切災難的起始之地一探究竟,他迫切地想知道,小小的妖族究竟是如何將這個世界推向毀滅深淵的。就在他邊思考邊拐過一個路口時,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叫住了他。

“德倫殿下,如果您要援助蒙特堡,務必要多留意與獸族的交流。獸族其實和我們人類並無本質區別,只是他們沒有人類的魔法天賦,無法調動體內的魔力而已,我們理應以平等的態度對待他們。”

德倫停下腳步,恭敬地向對方躬身行禮:“威爾先生,感謝您的教誨,只不過……”

威爾眼眸深邃如淵,德倫話還未說完,他便已洞悉其心意。他輕輕捻着胡須,緩緩說道:“那群人爲了一己私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哪怕是犧牲掉一個種族。他們從不吸取歷史的教訓,我有種預感,這次的內亂絕非表面這麼簡單……”

威爾說完,便拄着那根古樸的法杖,步伐緩慢地離去。德倫一直躬身相送,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他才直起身來,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他回想着這位爲國家奉獻了一生的老人的過往。

威爾來自與源澤森林交界的王國邊境的一個小村莊,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引發了泥石流,瞬間覆滅了他的村莊。

幸運的是,路過的獸族獵手救了他,將他送去了教廷福利院。此後,他努力生活,憑借自身的努力展現出了超高的魔法天賦。

然而,青年時的他卻毅然放棄了被推薦去神國深造的機會,投身於各族平等權利的政治鬥爭中。可惜,他遭到了政治盟友的背叛,至此他深刻認識到,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能擁有相應的話語權。

這一次,他選擇退出政治鬥爭,前往神國潛心修煉。在神國的五十年裏,他刻苦鑽研魔法,終於成爲了這個大陸上最強大的魔法師。

可當他再次回到王國時,卻發現人類的種族主義已在朝堂上根深蒂固,徹底占據了主導地位。他心有不甘,決定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在獲得王國最高魔法顧問之職後,便自請擔任洛蘭利帝國學院的校長,一心培養新一代的人才。

但幾年前,爲了平息魔亂事件,他付出了全部的政治資本,從此心灰意冷,不再過問朝政……

德倫想着老者的一生,竟覺得與自己的經歷有着幾分相似。如今威爾能來提醒自己,想必是欣慰地看到理想主義的光輝,能在自己這樣的年輕人身上再次閃耀。

幾天後的清晨,塞納城東門……

德倫身披閃亮的甲胄,威風凜凜地騎在戰馬上,身後是一隊由近衛和仆從組成的隊伍,正在做出征前最後的準備。

此前,他曾試圖說服一位地方領主支援他一些軍隊,擴充自己的力量。可這幾天他的一系列高調舉動,似乎引起了幾個兄弟的高度警覺。

他們在他還未做好充分準備時,便私下串聯,迅速派發了他的調令,試圖將他盡快打發出去。朝堂上,嘲諷的聲音此起彼伏,那些人都認定德倫是在譁衆取寵,此次出征必定是有去無回,九死一生。

洛蘭利王終於有所行動,那個平日裏對他不甚在意的父親,第一次私下召見了他。

德倫看着王座上垂垂老矣卻仍強裝威嚴的父親,眼神中滿是復雜的情緒,有多年來被忽視的委屈,也有對如今局勢的無奈。

他並沒有對王提出過多的要求,只希望能在沿途積累自己的勢力,爲之後的行動做準備。

也許是出於一絲父子親情,也許是作爲一個王的深思熟慮,洛蘭利王看着自己這個滿懷理想主義的孩子,長嘆一口氣,隨後派出了一隊精銳皇家近衛與他相隨,希望能在一定程度上給予他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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