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曉的微光，如同吝嗇的施舍，艱難地刺破鉛灰色的厚重雲層，灑在星火堡焦黑冰冷的土地上。寒風卷着砂礫和未燼的灰燼，抽打着簡陋的木柵欄，發出如同嗚咽般的尖嘯。營地中央的空地上，空氣凝固如鉛，三十餘條身影如同石雕般矗立，唯有粗重的呼吸在寒風中凝成白霧，又迅速被撕裂。

劉楓裹緊厚實的熟牛皮，臉色在熹微的晨光中依舊蒼白如紙，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牽扯着肺腑深處的劇痛。然而，那雙深陷的眼窩中，卻燃燒着兩簇近乎瘋狂的火焰——那是孤注一擲的決絕，是絕境中迸發的最後一絲凶光！他面前，站着星火堡此刻能拿出的、最凶狠的爪牙：關羽、張飛如同門神拱衛左右；王大錘帶着幾個臂膀虯結、指節粗大的鐵匠，眼神凶狠如擇人而噬的猛虎；趙掌櫃領着幾個面色發白卻緊咬牙關的夥計；還有十幾個眼神如餓狼、體格健碩的流民——這些人，或是山野獵戶，或是鄉間悍勇，亂世的刀鋒早已磨去了他們眼中的怯懦，只剩下爲一口吃食搏命的凶戾！

他們手中緊握的，是工坊徹夜不眠、爐火未熄時趕制出的鐵矛！矛頭粗糙，帶着鍛打後未及打磨的毛刺和暗紅的淬火痕跡，在凜冽的晨光下，閃爍着原始而嗜血的寒芒！每一柄矛，都如同從絕望深淵中伸出的獠牙，承載着星火堡兩百多口人五天後斷糧的、沉甸甸的死亡陰影！

“諸位！”劉楓的聲音嘶啞如破鑼刮過鏽鐵，卻帶着一種穿透骨髓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死寂的寒風中炸響，“堡中糧倉，已見倉底！五日！僅餘五日之糧！五日之後，若無米下鍋，婦孺老弱，皆成餓殍枯骨！今日出堡，不爲殺伐，不爲功業！只爲求生！只爲從這吃人的亂世荒野裏，從那些豺狼口中，奪一口活命的吃食！”

他目光如刀，掃過衆人或緊繃、或猙獰、或死寂的臉龐：“獵物：潰兵！那些如同喪家之犬、卻依舊貪婪啃噬着殘骸的黃巾潰兵！他們身上，或許藏着劫掠來的粟米！他們驅趕的牲畜，便是我們的血食！此去，遇小股，圍而繳械！遇大股，避其鋒芒！一切行動，唯雲長號令是從！違令者——斬！”

“諾！！！”衆人齊聲低吼，聲音沉悶如滾雷，帶着破釜沉舟的狠厲！飢餓的絞索，比任何鼓動都更能勒緊人心！

關羽丹鳳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那柄新鑄的“破軍”巨斧斧柄輕輕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戰鼓擂動心弦：“出發！”他率先轉身，身形如淵渟嶽峙，大步流星走向洞開的堡門。張飛緊隨其後，肩扛一柄碗口粗、矛尖猙獰如獠牙的特制長矛，豹眼中凶光四射，如同出閘的洪荒巨獸。王大錘、趙掌櫃等人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握緊手中冰涼刺骨的矛杆，魚貫而出，身影迅速沒入荒野灰蒙蒙的晨霧之中。

劉楓站在堡門內，寒風卷起他單薄的衣角，劇烈的咳嗽讓他佝僂如蝦。他抬起頭，看着那支混雜着鐵匠、商人、流民，卻因飢餓與絕望而凝聚出沖天煞氣的隊伍消失在視野盡頭，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憂慮與孤注一擲的瘋狂。

荒野，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墳場。焦黑的枯樹如同扭曲的鬼爪伸向天空，倒塌的土牆如同巨獸的殘骸，散落的森森白骨無聲地訴說着昨日的慘烈。空氣中彌漫着濃得化不開的血腥、焦糊和絕望的腐臭氣息。

關羽走在最前，腳步沉穩如磐石，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着周圍每一寸焦土、每一處斷壁殘垣。張飛則如同最敏銳的獵犬，時而蹲下，粗糙的手指捻起地上混雜着血痂的泥土，辨別着雜亂無章的腳印和新鮮的馬糞痕跡，偶爾還能發現丟棄的破布、幹糧碎屑甚至半截鏽蝕的斷刃。

“大哥！這邊！”張飛猛地低吼一聲，如同炸雷，指着西北方向一片犬牙交錯的亂石灘，“腳印！新鮮！帶泥！還有熱乎的馬糞！人不少！三四十號！亂糟糟的，像被狼攆的兔子！”

關羽身形一閃，已至近前。他蹲下身，指尖拂過地面雜亂的足跡，深淺不一，方向散亂，正是潰逃之象。他抬眼望向那片怪石嶙峋的低窪地，地勢險惡，亂石如林，正是天然的伏擊死地！

“翼德！”關羽聲音低沉如冰，“帶十人，左翼包抄！斷其後路！王大錘！”他目光掃向鐵匠，“帶五人，右翼登高！以木矢（削尖硬木）擾敵！其餘人，隨我正面壓上！記住！繳糧爲首！非頑抗，不殺人！”

命令如刀，瞬間劈開凝滯的空氣！隊伍如同精密的殺戮機器，無聲而高效地運轉起來！張飛咧嘴獰笑，帶着十個眼神最凶狠的漢子，如同鬼魅般沒入左側嶙峋的怪石陰影中。王大錘則低喝一聲，帶着幾個手腳麻利的工匠，猿猴般攀上右側陡峭的石坡。關羽則長身而起，手中“破軍”巨斧斜指前方，帶着剩下的人，包括面色發白的趙掌櫃，排成一個鬆散卻殺氣騰騰的矛陣，如同緩緩合攏的死亡之鉗，悄無聲息地向亂石灘深處碾去！

亂石灘深處，一片狼藉。約莫四五十個黃巾潰兵如同受驚的土撥鼠，蜷縮在幾塊背風的巨石下。個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沾滿泥污和血痂的臉上，只剩下驚惶和麻木。他們身邊散落着幾個鼓鼓囊囊的破麻袋，裏面裝着半袋半袋的粟米、豆子，甚至還有幾只被草繩捆住腿腳、奄奄一息的雞鴨。幾匹瘦骨嶙峋的馱馬拴在石頭上，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響鼻。

這是一支被打散、剛剛劫掠了某個不幸村莊的潰兵小隊。驚魂未定，如同驚弓之鳥。

“什麼人？！”一個靠在外圍、眼神遊離的潰兵猛地瞥見石縫中逼近的寒光矛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淒厲地尖叫起來！聲音在死寂的亂石灘中格外刺耳！

“殺——！”關羽一聲斷喝，如同九天驚雷炸響！他並未揮斧，但那柄斜指蒼穹的“破軍”巨斧，以及他周身散發出的、如同屍山血海中走出的凜冽殺氣，瞬間凍結了所有潰兵的血液！

“殺他娘的——！”張飛如同狂暴的雷霆，從左側亂石後咆哮着撞出！手中長矛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直刺而出！身後十個凶神惡煞的漢子齊聲怒吼，鐵矛如林，帶着死亡的尖嘯撲殺而來！

“放！”右側高地上，王大錘一聲令下！幾根削尖的硬木帶着淒厲的破空聲，狠狠射向潰兵群！雖無鐵簇，但突如其來的打擊和精準的落點（射中一個潰兵大腿），瞬間引發一片混亂和慘叫！

“繳糧不殺！”關羽的聲音冰冷如萬載寒冰，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在潰兵心頭！他身後的矛陣，踏着整齊而沉重的步伐，步步緊逼！矛尖寒光流轉，如同死神的獠牙！

潰兵們徹底崩潰了！前有煞神，左有猛虎，右有冷箭！對方裝備精良（鐵矛在他們眼中已是神兵），氣勢如虹！尤其是那手持巨斧的冷面殺神和那咆哮如雷的黑熊，散發出的威壓讓他們連提起武器的勇氣都瞬間瓦解！

“饒命！饒命啊！糧…糧都給你們！”

“別殺我！我投降！投降！”

“跑啊！快跑！”

哭嚎聲、求饒聲、慘叫聲瞬間響成一片！大部分潰兵如同爛泥般癱軟在地，丟下手中鏽蝕的柴刀木棍。幾個試圖頑抗的，被張飛的長矛如同穿糖葫蘆般捅穿胸膛，慘叫着倒下！滾燙的鮮血噴濺在冰冷的石頭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鐵矛撕裂血肉的悶響，如同死神的鼓點，徹底碾碎了潰兵最後一絲抵抗意志！

戰鬥，如同狂風掃落葉，瞬息而止！不到一炷香時間，四五十個潰兵，被殺七人，其餘全部跪地投降，瑟瑟發抖！繳獲的糧食堆積如山，足足裝滿五大麻袋！還有幾只雞鴨和兩匹還算健壯的馱馬！

“哈哈哈！大哥！發了！真他娘的發了！”張飛一腳踢開腳邊的屍體，看着堆積如山的糧食，興奮得仰天狂笑，臉上的血污更添幾分猙獰，“夠咱們敞開肚皮吃他娘半個月了！”

關羽看着跪了一地、抖如篩糠的俘虜，眉頭微蹙。他走到一個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俘虜面前，冰冷的斧刃輕輕抬起對方的下巴：“說！附近可還有潰兵？有無糧隊？”

那小頭目嚇得魂飛魄散，褲襠瞬間溼透，牙齒打顫：“沒…沒了！真沒了！就…就我們這一隊！糧…糧都在這了！爺爺饒命！饒命啊！”

關羽收回斧刃，目光掃過俘虜們驚恐絕望的臉：“捆起來！押回堡中！”

“押回堡中？”趙掌櫃看着這群衣衫襤褸、眼神閃爍的潰兵，憂心忡忡，“壯士，這些人…都是禍根啊！萬一…”

關羽目光投向劉楓所在的方向（劉楓坐鎮後方，並未直接參戰），沉聲道：“大哥有言，人力亦是活命之資。帶回堡中，開荒墾地，以工贖罪！”

【影響力+5（成功獲取關鍵生存物資）】

【影響力+2（首次俘虜管理嚐試）】

【影響力：45點！】

【緊急任務：生存危機完成！】

【獎勵：影響力+10點！解鎖【基礎農業知識圖譜（初級）】！】

【能量儲備：15%！】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天籟奏響！劉楓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一股巨大的疲憊和喜悅涌上心頭，讓他幾乎虛脫！糧食危機，暫時解除了！星火堡，活下來了！

繳獲的糧食被小心地捆扎在馱馬背上，沉甸甸的麻袋壓得馬背微微下陷。俘虜們被用堅韌的草繩捆住雙手，串成一串，在關羽張飛的嚴密押解下，隊伍踏上了歸途。氣氛輕鬆了許多，王大錘等人臉上洋溢着劫後餘生的紅暈，低聲交談着，連趙掌櫃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張飛更是扛着長矛，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調，腳步輕快。

劉楓騎在一匹繳獲的馱馬上（關羽執意讓他騎馬），雖然身體依舊虛弱，寒風刺骨，但心情卻如同撥雲見日，前所未有的振奮！45點影響力！農業知識圖譜解鎖！這意味着，腳下這片焦土，將不再是絕望的囚籠，而是孕育希望的沃土！開墾、播種、收獲…星火堡，終於有了真正扎根亂世、生生不息的根基！

他迫不及待地沉浸到新解鎖的【基礎農業知識圖譜（初級）】中。意識深處，一幅幅清晰、生動的圖像與文字如同畫卷般展開：土壤的紋理與分類（砂土的鬆散、粘土的板結、壤土的肥沃）、輪作的玄妙（豆固氮，禾耗地）、選種的訣竅（粒大飽滿者優）、堆肥的腐熟（黑褐無臭方爲上）、引水灌溉的溝渠走向…甚至還有粟、麥、菽等幾種關鍵作物的種植時令、深耕深度、施肥要點！這些知識，如同甘霖，瞬間澆灌了他幹涸的認知，讓他對腳下這片飽經戰火蹂躪的土地，第一次生出了“掌控”之感！

“坡下向陽…砂質壤土…排水上佳…深耕尺半…基肥以腐熟糞草爲佳…粟耐旱，可爲首選…”劉楓一邊默念，一邊目光如炬地掃視着沿途的地形地貌，心中快速勾勒着星火堡未來的阡陌縱橫、麥浪翻滾。有了這些知識，加上王大錘他們打造的鐵鋤鐵鐮，開春後的耕種，將不再是盲人摸象，而是有章可循的生存之戰！

“大哥！快看！咱們的星火堡！”張飛興奮地指着遠處坡地上那在暮色中漸漸清晰的、簡陋卻堅實的木柵欄輪廓。

衆人抬頭望去，果然，星火堡的輪廓在灰暗的天幕下已清晰可見。堡內似乎也察覺到了歸來的隊伍，隱隱傳來壓抑不住的歡呼聲，如同黑暗中跳躍的火星。

勝利在望！糧食在手！希望在前！歸途的每一步，都踏在希望的階梯上！

然而，就在這劫後餘生的喜悅即將噴薄而出，緊繃的神經即將徹底放鬆的刹那——

“嗚——嗚——嗚——！！！”

一陣低沉、蒼涼、卻蘊含着滔天殺伐之氣與刻骨怨毒的號角聲，如同從九幽地獄最深處傳來的召喚，驟然撕裂了歸途的寧靜！那號角聲並非孤鳴，而是三聲連響，一聲比一聲高亢，一聲比一聲淒厲！它穿透凜冽的寒風，瞬間壓垮了所有的歡呼，如同冰水澆頭，凍結了每一顆剛剛溫暖的心！

關羽和張飛臉色同時劇變！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

“不好！！”關羽猛地勒住馬繮，胯下馱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他丹鳳眼中寒光爆射如冷電，死死釘向號角傳來的東北方向！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山崩海嘯般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

張飛更是須發戟張，豹眼圓瞪如銅鈴，怒吼如同受傷的狂獅：“程——遠——志——！！！”

只見東北方的地平線上，一片土黃色的、無邊無際的浪潮正洶涌而來！刀槍如林，寒光映日！旌旗蔽空，其中一杆殘破卻猙獰的“程”字大旗，在凜冽的朔風中狂舞如魔！旗下，一個身形異常高大雄壯、宛如移動鐵塔的巨漢，赤着精壯的上身，胸口用鮮血塗抹着猙獰的鬼臉圖騰，騎在一匹雄健如龍的黑馬上，手持一柄門板大小的開山巨斧（非“破軍”），斧刃遙指星火堡的方向，如同死神的宣判！正是程遠志！他不僅未死，反而收攏了更多的潰兵，重整旗鼓，帶着滔天的怒火與刻骨的仇恨，殺回來了！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程遠志那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大軍之中，赫然出現了幾架用粗大原木捆綁而成、簡陋卻殺氣騰騰的攻城梯！還有數十名手持厚重木盾、排成緊密陣型的士兵！他們步伐沉重，踏地如雷，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程遠志有備而來！目標直指星火堡！他要踏平此地，血洗前恥！

“狗日的程矮子！陰魂不散！！”張飛目眥欲裂，手中長矛狠狠頓地，激起一片碎石，“大哥！咋辦？！”

劉楓的心髒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徹骨的巨手狠狠攥住！剛剛放下的心瞬間沉入萬丈冰窟！他看着遠處那如同蝗災般席卷而來的土黃色狂潮，看着那幾架在暮色中如同巨獸獠牙的攻城梯，一股滅頂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星火堡那簡陋的木柵欄，在這些攻城器械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積木！

剛剛獵取的、還帶着餘溫的糧食，還沒來得及捂熱！

剛剛解鎖的、孕育着無限希望的農業知識，還沒來得及施展！

剛剛點燃的、名爲“星火”的微光，瞬間被死亡的、名爲“程”的滔天巨浪，狠狠拍下！

【警告！偵測到大規模敵對軍事力量！】

【偵測到簡易攻城器械（攻城梯）！】

【偵測到重裝步兵單位（持盾兵）！】

【威脅等級：毀滅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