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寂。

說真的,這輩子都沒經歷過這麼可怕的死寂。

不是那種夜深人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的安靜,也不是你在空曠的野外,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見的寧靜。那兩種,都還算是“正常”的範疇。

眼下這種死寂,是一種把所有聲音,所有存在的概念都硬生生從你耳朵裏、從你腦子裏抽走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被人按下了靜音鍵,而且是連帶着把字幕和畫面都給掐了,只剩下一片純粹的、讓人發瘋的“無”。

小馬的慘叫聲,那撕心裂肺的,根本不像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好像還黏在我的耳膜上,帶着一股子滾燙的溫度。但發出聲音的那個人,那個剛剛還跟我們開玩笑,說這次任務回去要請大家去擼串的年輕小夥子,已經沒了。

是的,沒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的大腦,那顆據說經過千錘百煉,能抵御各種精神污染的腦袋,此刻就跟一台死機了的老舊電腦一樣,除了“嗡”的一聲,什麼都想不了。

那不是死亡。我見過死亡,在訓練場上,在過去的某些灰色任務裏。我見過被子彈洞穿身體的戰友,見過被炸彈炸得四分五裂的敵人。那很慘烈,很血腥,但至少,你能理解。那是一個物理過程,一個生命體被另一種強大的物理力量摧毀了。

可眼前這是什麼?

一灘東西。

我甚至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它。它就癱在那裏,在他的作戰服下面。那身我們引以爲傲的,用最先進的復合材料制成的黑色作戰服,此刻就像一個裝滿了半融化果凍的黑色垃圾袋。它還在微微地蠕動着,不是那種生命體的、有規律的蠕動,而是像一鍋煮沸了的濃湯,裏面的東西在無意識地翻滾、冒泡。

我能聞到一股味道,不是血腥味,也不是屍體腐爛的臭味,而是一種……一種像是無數種化學物質被強行混合在一起,發生劇烈反應後產生的,帶着一股子甜腥味的、讓人聞了就想吐的味道。

這就是“抹除”。

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父母,有朋友,有夢想的戰友,就在我面前,不到五米遠的地方,被“抹除”了。

不是被子彈,不是被炸彈,甚至不是被刀子。

是被一句話,一個從那塊該死的屏幕裏鑽出來的念頭,給硬生生“溶解”了。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無力感。就像你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拳王,結果你的對手不是人,而是“癌症”這個概念。你怎麼打?你揮舞着拳頭,用盡全身力氣,卻連對手的影子都碰不到。它就在你的身體裏,在你的規則之外,用一種你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一點一點地把你啃光。

絕望。

比面對千軍萬馬,比被坦克炮口指着腦袋,還要讓人絕望一萬倍。因爲在那些情況下,你至少還能扣動扳機,還能還擊,還能死得像個爺們。

可現在呢?我們能朝誰開槍?朝那塊屏幕嗎?還是朝着空氣?

“協議!執行‘清理’協議!”

隊長周正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着金屬摩擦的“咯咯”聲。他的聲音打破了那片要命的死寂,卻帶來了一股更深的寒意。

我扭過頭,看見他那張平日裏總是帶着幾分痞氣的、天塌下來都當被子蓋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猙獰和痛苦。他猛地舉起了手裏的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地上那灘還在蠕動的,“曾經是小馬”的東西。

“清理協議”。

這四個字,對於我們的每個成員來說,都像是一道刻在骨頭裏的烙印。它是我們入隊時,面對着隊旗,一字一句發誓要遵守的最高鐵律之一。

說白了,就是一套處理“污染”的流程。任何被確認爲遭受了高危“模因”感染,而且是不可逆轉的單位,不管是戰友、平民,甚至是我們自己,都必須被立刻“清理”掉。

這裏的“清理”,不是什麼好聽的詞,它的意思只有一個:處決。

用最快的速度,最徹底的手段,將其從物理層面徹底消滅。因爲一個被深度感染的個體,本身就會變成一個新的“模因”傳播源頭,就像一個行走的超級病毒,一個不小心,就能把整個城市,甚至更多的人,都拖下水。

道理,我們都懂。訓練的時候,教官用各種慘不忍睹的案例,把這條鐵律的必要性,掰開了揉碎了,硬塞進了我們每個人的腦子裏。我們每個人,都在模擬訓練裏,親手“清理”過被感染的虛擬隊友。

可是……

那他媽的是小馬啊!

是那個昨天還拿着他女朋友的照片,跟我們炫耀說等退役了就回家結婚的小馬啊!是那個每次吃飯都搶着打飯,每次訓練都傻乎乎地沖在最前面的小馬啊!

他才十九歲!臉上的青春痘都還沒消幹淨!

周正的手,那雙能穩穩地在三百米外打中硬幣的、比手術刀還穩的手,此刻卻在劇烈地顫抖。槍口在他手裏,像個喝醉了酒的醉漢一樣,上下晃動,怎麼也無法穩定下來。

我知道,他下不了手。

這跟在戰場上殺死敵人不一樣。敵人是敵人,你殺他,是爲了保護自己和戰友。可現在,槍口下對着的,是自己人,是自己的兄弟。哪怕他已經……已經不再是“人”了。

“隊長!”王胖子,我們隊裏最壯,也最感性的一個家夥,帶着哭腔喊了出來。他那張平時總是樂呵呵的胖臉上,此刻掛滿了眼淚和鼻涕,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別……別開槍!隊長!小馬他……他才十九歲啊!他媽還在等他回家啊!”

王胖子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了我們每個人的心窩子上。

“閉嘴!”周正猛地回頭,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沖着王胖子怒吼道,“你他媽想讓整個小隊都陪他一起死嗎?!你忘了條例是怎麼寫的嗎?忘了那些被感染的城市是什麼下場了嗎?!”

吼聲很大,震得整個空間都在回響。但我們都聽得出來,那吼聲裏,全是痛苦和掙扎。

周正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顫抖的手穩了下來。他的食指,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搭上了扳機。

我能感覺到,空氣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完了。

我腦子裏只有這兩個字。

不!

就在周正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我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邪火,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整個人像一頭發了瘋的公牛,猛地從牆角後面沖了出去,一把按住了他那冰冷又滾燙的槍口。

“隊長!等等!”我吼道。

槍口上的溫度燙得我手心生疼,但我死死地抓着,一步也不肯退。

“墟淵!你他媽幹什麼?給老子滾開!”周正的眼睛瞪得老大,手臂上青筋暴起,一把就想把我推開。他的力氣大得嚇人,但我此刻就像一塊焊死在地上的鋼板,他竟然一下沒能推動我。

“我能感覺到!我能感覺到它!”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指着不遠處那棟還在閃爍着詭異紫色圖案的百貨大樓,用盡我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喊道,“源頭!那個害死小馬的玩意兒,就在那棟樓裏!殺了小馬沒用!隊長!你現在就算把他打成灰,那玩意兒還在!只要它還在,我們遲早都得變成他那個樣子!一個都跑不了!”

我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周正的頭上。他推我的動作停了下來,但眼神裏的瘋狂和痛苦卻絲毫未減。

“你去?你去幹什麼?你去送死嗎?!”他吼我,唾沫星子都噴到了我臉上。

“我不會死!”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在宣讀一份不容置疑的報告,“隊長,你忘了教官是怎麼說的嗎?我是‘探針’!是整個部隊裏獨一無二的‘預警器’!我的精神抗性是最高的!那個東西,從一開始,它的主要目標,就是我!”

我說的不是什麼英雄主義的屁話,而是鐵一樣的事實。

從剛才那股精神沖擊轟進我腦子的那一刻起,我就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冰冷的,“溶解”的指令,就像一個大功率的聚光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光和熱,全都死死地照在我一個人身上。

我就是那個靶心。

而我們小隊裏的其他人,包括可憐的小馬,他們只是站在靶心周圍,不幸被那道恐怖光束的“餘光”給掃到了而已。

小馬的死,是個意外,是個悲劇。他之所以中招,是因爲他是個新兵,精神防護的訓練還不到家,再加上他被那詭異的屏幕吸引了,多看了那麼一眼。就那一眼,就像是在一場核爆的邊緣,你非要摘下護目鏡去看那最亮的光。

是我的存在,像一塊巨大的磁鐵,把天上那片最要命的烏雲,幾乎全都吸到了我自己的頭頂上。

如果我不在,那股力量會均勻地散布在每個人身上。到那個時候,死的,可能就不是小馬一個人了。

“隊長,他說的沒錯。”

就在我和周正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冷靜得有些不近人情的聲音,突然在我們的戰術通訊器裏響了起來。是李默。我們隊的狙擊手,也是技術大拿,此刻正潛伏在幾百米外的一棟高樓上,用他的寶貝疙瘩觀察着整個戰場。

李默這人,平時悶得像個葫蘆,一天說不了三句話,但他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跟黃金一樣值錢。

“我的熱成像和能量場掃描顯示,”李默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仔細聽,能聽出一絲不易察明地急促,“那棟百貨大樓的五樓,正中心的位置,有一個極其異常的能量聚集點。我沒法分析它的具體構成,但在我的設備上,它看起來就像一個……一個小型的黑洞,在瘋狂地扭曲周圍的空間。但是,”他話鋒一轉,“那棟樓周圍的‘模因場’密度太高了,高到離譜。就像是起了大霧,能見度爲零,我們只要靠近一百米,精神就會被直接沖垮,根本沖不過去。”

通訊器裏沉默了一下,然後李默接着說道:“只有墟淵,他不一樣。我在瞄準鏡裏能看到,他身上的能量反應非常特別,非常活躍。似乎……似乎能跟那個該死的模因場產生某種‘共鳴’,或者說,是在‘對抗’。就像是……兩塊同極的磁鐵,在互相排斥。他可能是我們唯一能接近那個鬼東西的希望。”

李默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周正心裏那杆叫做“規定”的天平。

他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復雜到我根本無法讀懂的情緒。有掙扎,有不忍,有痛苦,甚至還有一絲……一絲希望。

他是個軍人,是個隊長。他知道,李默說的是對的。從戰術上講,這是唯一的辦法。

但他也是個大哥,是個把我們這幫小子當親弟弟帶的兄長。他也知道,這個唯一的辦法,幾乎就等同於,讓我一個人,赤手空拳地,去闖龍潭虎穴,去自殺。

“隊長!別猶豫了!”我看着他那副快把自己逼瘋了的樣子,心裏也跟着着急,我吼道,“沒時間了!再拖下去,那個‘東西’要是換個玩法,我們都得完蛋!掩護我!我沖過去,把它的‘注意力’,把它的仇恨,全部都拉到我一個人身上!你們趁這個機會,想辦法救人,或者……或者趕緊帶着大家撤退!”

說完,我再也不等他回答,猛地鬆開抓住他槍口的手,身體像一支出膛的炮彈,用盡全身的力氣,從我們藏身的牆角猛地沖了出去。

我沒有選擇任何掩體,沒有做任何戰術規避動作。

我就那麼直挺挺地,主動地,把自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那塊巨大的,還在閃爍着詭異紫光的LED屏幕前。

當我再次抬起頭,用我的雙眼,直視那個由無數扭曲的,不屬於人類認知範疇的符號組成的詭異圖案時——

全世界的聲音,再一次消失了。

轟!

如果說上一次的精神沖擊是一列火車,那這一次,就是他媽的一整條隕石帶,是銀河系在我腦子裏發生了大爆炸!

那股冰冷的,帶着純粹惡意的“指令”,不再是循循善誘,也不再是威嚴命令,而是化作了最原始,最野蠻,最不講道理的能量洪流,像決了堤的宇宙洪水,瘋了一樣地,朝着我那可憐的大腦和靈魂裏灌了進來。

“溶解!溶解!溶解!溶解!”

那兩個字,不再是兩個字,而是變成了億萬個尖銳的,帶着倒鉤的鋼針,從四面八方,從每一個維度,狠狠地扎進我的靈魂深處。

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存在的每一個基本粒子,都在這股根本無法抗衡的恐怖力量面前,瑟瑟發抖。

不行……不能抵抗!

我的牙關在打顫,我的骨頭在尖叫,我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着想要投降。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正在屈服,正在變得柔軟,正在重復小馬剛才那可怕的過程。

抵抗,只會被沖垮!就像螳臂當車,只會被碾得粉身碎骨!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我意識即將被徹底沖散,即將被那股惡意徹底同化的千鈞一發之際。

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那些在“觸穢”訓練中被教官們反復折磨的經驗,那些第一次執行任務時,在生死關頭靈光一閃的感悟,在這一刻,在這片精神世界的狂風暴雨之中,全部被攪和在了一起,然後,融會貫通。

一個瘋狂的,一個完全不符合邏輯的,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念頭,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劃破了我腦海裏那片混沌的風暴。

既然擋不住……

既然這堤壩遲早要被沖垮……

那他媽的……就別擋了!

來啊!

我放棄了所有的,哪怕是最本能的精神防御。我不再試圖去構建什麼“精神壁壘”,不再把自己想象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

不,我不當堤壩了。

我要當一個“深淵”。

一個比你那所謂的惡意,還要深邃,還要黑暗,還要貪婪的無底深淵!

我張開了我的“精神世界”,那個只屬於我,由我的意志構成的,最核心的領域。我把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洞的,散發着無窮吸力的漩渦。

然後,我對着那個高高在上的,自以爲是神祇的,藏在屏幕後面的“模因聚合體”,發出了我這輩子最狂妄,也最真誠的“邀請”。

來!

到我這裏來!

你不是要“溶解”嗎?你不是要找個地方扎根,找個宿主來承載你的偉大嗎?

看看你選的這個世界,多脆弱啊!一棟樓,一塊屏幕,幾具肉體,根本就容不下你!它們太小了,太沒意思了!

來我的腦子裏!

來我的精神世界裏!這裏比現實世界更廣闊,比宇宙更浩瀚!在這裏,沒有物理法則,沒有能量守恒,我的意志,就是這裏唯一的法則!

我用盡我所有的精神力,編織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謊言,一個針對“神”的騙局。

我騙你說,這裏,我的腦子裏,才是你真正的“應許之地”,才是你一直在尋找的,完美的“聖堂”。

然後……

等把你整個都騙進來之後……

我會用我的靈魂,用我的意志,用我的一切,給你建造一座永恒的,永不見天日的,只屬於你一個人的牢籠!

“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仰天發出了一聲根本不似人類的咆哮。那聲音裏,充滿了痛苦,充滿了瘋狂,更充滿了……一種連我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同歸於盡的決絕。

我感覺,那個盤踞在整棟百貨大樓,甚至籠罩着小半個城市的龐大“模因聚合體”,似乎……“愣”了一下。

是的,我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那是一種類似於“錯愕”和“難以置信”的情緒波動。

它可能存在了很久很久,可能毀滅過無數個像我這樣的渺小生物。但它可能,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我這樣一只卑微的螻蟻,不但不跪地求饒,反而敢沖着它的臉,豎起中指,還熱情地邀請它到自己家裏來做客的“狂徒”。

下一秒,那股短暫的錯愕,就變成了滔天的,無窮無盡的憤怒。

它被激怒了。

被我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蟲子,徹底激怒了。

無窮無盡的,帶着最純粹的,不含任何雜質的惡意的“信息流”,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化爲一道我們肉眼根本看不見的,由純粹的精神能量構成的黑色洪流,從那塊巨大的LED屏幕上,跨越了空間的距離,狠狠地,狠狠地轟擊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真的被一輛以光速行駛的火車給正面撞中了。

我的身體,像一個破麻袋一樣,猛地向後倒飛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無力的拋物線,然後“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十幾米外的水泥地上。

劇痛!

我發誓,人類的語言裏,根本找不到一個詞,可以形容我現在感受到的痛苦。

那不是肉體上的。摔在地上的痛,骨頭可能斷裂的痛,跟現在這種痛比起來,簡直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這是靈魂層面的痛。

我能清晰地“看”到,我的“存在”,我之所以爲“我”的那個核心概念,正在被那股黑色的信息洪流,一點一點地,一個粒子一個粒子地撕碎,研磨,然後試圖重組成另外一種,完全陌生的,充滿了惡意和毀滅欲望的東西。

就在我的意識即將被徹底碾碎,即將被“格式化”的瞬間。

我的左手手背上,那個平時只是一個淡淡的,像是紋身一樣的“墟淵”印記,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濃鬱到化不開的黑色光芒!

一股冰冷的,死寂的,仿佛來自宇宙最深處,萬物終結之處的力量,猛地從那個印記中狂涌而出,像一頭被驚醒的,沉睡了億萬年的史前巨獸,張開了它那貪婪的血盆大口,瘋狂地,毫不客氣地,開始吞噬那些涌入我體內的,屬於另一個“怪物”的“信息流”。

它不是在保護我。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善意。

它只是……在“搶食”!

就像是我的身體,我的靈魂,變成了一塊鮮美的,剛剛掉在地上的肥肉。而那兩個恐怖的,都想把我占爲己有的“概念”,在我的身體裏,爲了爭奪這塊肉的歸屬權,展開了一場血腥的,殘酷的,你死我活的廝殺!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渾身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就像一個被人扔上岸的魚。溫熱的液體,從我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裏,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我知道,那是血。

我的意識,就像一個接觸不良的燈泡,在瘋狂與清醒的邊緣,瘋狂地來回搖擺,閃爍。

在一片血紅的,模糊的視野裏,我看到隊長周正和王胖子,那兩張寫滿了驚駭和焦急的臉,正目眥欲裂地朝着我這邊沖來。他們的嘴在動,在大聲地喊着什麼,但我一個字也聽不見。

我還看到了遠處的,那個一直作爲我們“定海神針”的李默,似乎也放棄了他最寶貴的狙擊陣地,正端着槍,像一頭獵豹一樣,朝着我這邊狂奔。

但我已經聽不到他們在喊什麼了。

我的世界裏,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只剩下那兩個來自異次元的“怪物”,在我的身體裏,在我的靈魂裏,進行着一場慘烈無比的戰爭。

我感覺我的左臂,正在被那股代表着“溶解”和“崩塌”的原始概念徹底占據。它很狡猾,它打不過從我手背上沖出來的那頭“墟淵”巨獸,於是它開始收縮,開始防守。它在我的左臂裏,用那些被它撕碎的,屬於我的“存在”碎片,飛快地構建起了一個“巢穴”,一個臨時的“堡壘”,一個……“監獄”。

成了……

當那個“巢穴”成型的一瞬間,我心裏,竟然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我成功了。

我用我自己的身體,用我自己的靈魂,用一場瘋狂到極點的豪賭,把那個原本肆虐在整個城市上空,隨時可能抹掉我們所有人的魔鬼,給硬生生……關進了我的身體裏。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那股令人窒息的,仿佛能把人的骨頭都壓碎的模因場壓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減弱,消散。

遠處那棟百貨大樓上,那塊巨大的LED屏幕,那上面閃爍的,能逼瘋所有人的詭異圖案,開始劇烈地閃爍,扭曲,就像一個信號不良的老舊電視機。

最終,“滋啦”一聲,在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和一蓬爆開的火花中,徹底地,熄滅了。

整個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重新恢復了正常。

只是,代價是,我成了新的“模因源”。

也成了,關押這個模因源的,唯一的“收容所”。

這一刻,我才理解閻王之前對我說的那句“你這特殊體質……本身就他媽的好像是個異常!”是什麼意思。

我用盡我身體裏最後一絲,最後一丁點的力氣,微微地轉過頭,看着已經沖到我身邊的,滿臉是淚和血的隊長周正,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可能比哭還要難看一百倍的笑容。

“隊長……搞……搞定了……”

然後,我眼前一黑,就像是有人關掉了我這個世界的總電源。

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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