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嬴鈞端起桌上的白玉酒杯。
杯中盛着御賜的瓊漿玉液，散發着清冽的果香。
他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下。
胸中的那點煩悶似乎也隨之消散了些許。
他忽然想起來。
很多年前，那個滿身塵土，眼神卻倔得像頭狼的男人，也是這樣恭敬又生疏地喊他。
“公子。”
嬴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揚起，勾勒出一抹灑然的笑意。
............
與此同時，乞活軍大營。
蒼穹之上的聖武榜金光漸漸隱去。
但那股浩瀚的天道威壓，卻依舊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整個營地，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乞活軍的士卒，都呆呆地仰着頭，望着天空。
仿佛還沒從剛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聖武榜第八。
乞活軍。
這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像烙鐵一樣，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們的靈魂深處。
他們是誰？
他們是流民，是乞丐，是掙扎在死亡線上的螻蟻。
他們是世家眼中的草芥，是異族刀下的亡魂。
可今天，天道金榜親口告訴天下人，他們是聖武榜上排名第八的強軍。
“我們......上榜了？”
一個年輕的士兵喃喃自語，聲音裏帶着不敢置信的顫抖。
“啪！”
他身邊的同伴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疼嗎？”
“疼！”
“那就不是做夢！”
這一巴掌，像是點燃了火藥桶的引線。
“我們上榜了！”
“哈哈哈！老子也是天道金榜上的人物了！”
“娘！你看到了嗎！你兒子出人頭地了！”
壓抑了許久的激動、狂喜、委屈，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無數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哭得像個孩子，笑得像個傻子。
他們捶着胸膛，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內心的情緒。
營地中央，冉閔靜靜地站着。
他的身體站得筆直，雙拳緊緊攥着，指節因爲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的眼眶泛着紅，死死地盯着天空中那兩道正緩緩降下的金光。
那是天道的賞賜。
一道金光，包裹着一杆通體赤紅，槍身上仿佛有龍影盤旋的長槍。
另一道金光中，則是一枚古樸的、刻滿了奇異紋路的玉章。
破陣龍炎槍。
辰靈章。
金光落地，威壓散去。
冉閔一步步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又無比堅定。
他伸出布滿老繭和傷痕的雙手，用一種近乎朝聖的姿態，接住了這兩件神物。
長槍入手，一股灼熱而磅礴的力量瞬間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他能感覺到，這杆槍仿佛有了生命，正與他的血脈產生共鳴。
而那枚辰靈章，則化作一道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腦海。
那是一種全新的、聞所未聞的軍隊合擊陣法。
以氣引氣，以神合神。
萬人如一，可凝軍魂化形，化爲辰靈戰神，擁有毀天滅地之威。
冉閔的身體，因爲極致的震撼而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這才是真正的逆天改命。
天道賞賜的，不只是一件神兵，更是給了他們乞活軍一條通天之路。
“來人！”
冉閔猛地轉身，聲音因爲激動而嘶啞。
“大帥！”
幾名親衛將領立刻沖了過來，單膝跪地，眼神狂熱。
“傳我將令！”
“將此槍與此章，交由全軍將士輪流感悟、操演！”
“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每一個兄弟，都熟悉辰靈章的陣法！”
“我要讓破陣龍炎槍的赫赫威名，響徹這片大地！”
“遵命！”
將領們接過神兵與玉章，激動地高聲應和。
很快，整個大營都沸騰了。
士兵們爭先恐後地觸摸着那杆神槍，感受着其中蘊含的龍炎之力。
當辰靈章的陣法口訣傳遍全軍時，一股無形的煞氣開始在大營上空凝聚。
“吼！”
隨着數萬將士同時演練，那股煞氣竟隱隱化作一道模糊的巨人虛影。
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
整個乞活軍的氣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暴漲。
冉閔站在高處，看着這一切，虎目之中淚光閃爍。
震撼。
狂喜。
他緊緊握着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鮮血流出也毫不在意。
他知道，從今天起，乞活軍的命運，將徹底改寫。
而這一切，都源於那個男人。
那個在他們最絕望的時候，如神明般降臨，隨手爲他們指明了方向的男人。
冉閔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透雲層，望向遙遠的天際。
他從親衛手中奪過一個粗陶酒碗，裏面盛滿了最劣質的濁酒。
“贏鈞公子！”
他用盡全身力氣，對着蒼天發出一聲怒吼。
“冉閔知道，這一切都是您的手筆！”
“您的大恩大德，我乞活軍上下，永世不忘！”
他高高舉起酒碗，神情肅穆。
“我冉閔在此立誓！”
“此生此世，我乞活軍便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刀！”
“您劍鋒所指，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音落下，他將碗中濁酒一飲而盡，然後狠狠地將陶碗摔在地上。
“砰！”
清脆的碎裂聲，響徹雲霄。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數萬乞活軍將士齊聲怒吼，聲浪滾滾，直沖九天。
............
這一幕，通過天道金榜的光幕，清晰地呈現在了玄洲萬朝所有帝王的眼前。
大漢，未央宮。
漢武帝劉徹眉頭微皺。
“贏鈞？姓贏？”
“難道是大秦皇室之人？”
大唐，太極殿。
唐太宗李世民摩挲着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能讓冉閔這種桀驁不馴的人物心甘情願立下血誓，這個贏鈞，絕非等閒之輩。”
“派人去查，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大明，紫禁城。
永樂大帝朱棣冷笑一聲。
“藏頭露尾的鼠輩。”
“朕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時間，玄洲大陸風起雲涌。
無數的目光和探子，都開始聚焦於“贏鈞”這個陌生的名字。
很快，便有消息靈通之輩，將目標鎖定在了大秦。
“陛下，大秦確實有一位皇子，名叫贏鈞。”
“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這位大秦九皇子，是鹹陽城出了名的廢物。”
“據說此人胸無大志，終日沉迷享樂”
“除了吃喝玩樂，一無是處，人送外號‘擺爛皇子’。”
“什麼？”
得到消息的帝王們，全都愣住了。
一個廢物？
一個擺爛皇子？
這怎麼可能！
能指點出乞活軍這種強軍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廢物？
“不對，一定是搞錯了。”
“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何其多，此贏鈞，定非彼贏鈞。”
“沒錯，那個大秦的廢物皇子，不過是恰好同名罷了。”
衆帝王很快就達成了共識，將嬴鈞這個選項直接排除。
開什麼玩笑。
讓一個廢物點化出聖武榜第八的軍隊？
這比母豬會上樹還離譜。
............
鹹陽宮。
嬴政端坐於龍椅之上，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光幕中冉閔的身影。
當那句“贏鈞公子”響起時，他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震。
贏鈞？
他的那個逆子？
怎麼可能！
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緩緩轉過頭，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階下侍立的趙高身上。
“趙高。”
嬴政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奴才在。”
趙高連忙躬身，頭埋得更低了。
“去查。”
“朕要知道，冉閔口中的那個贏鈞，到底是不是朕的那個好兒子！”
“遵旨。”
趙高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退下，動用羅網的力量開始調查。
片刻之後，他再次回到殿中，臉色有些古怪。
“啓稟陛下，已經查明。”
“數年前，九皇子殿下曾私自出宮遊歷”
“其行程路線，恰好與乞活軍早期活動的區域有所重合。”
“所以，冉閔口中的贏鈞公子......”
趙高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轟！
嬴政的腦海中，仿佛有驚雷炸響。
真的是他！
真的是那個自己最看不上，整天只知道混吃等死的逆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充斥了他的胸膛。
震驚。
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驕傲？
這個混賬東西！
他竟然有如此經天緯地之才！
他竟然能隨手就扶持起一支登上聖武榜的強軍！
可他......
他卻把這種才能藏得嚴嚴實實，在鹹陽宮裏心安理得地當一個廢物！
他讓大秦，讓朕的臉，在天下人面前丟盡了！
一股無名之火，從嬴政的心底“噌”地一下冒了出來。
他看着光幕上，那些對“贏鈞”這個名字充滿好奇與敬畏的萬朝帝王。
再想到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嬴政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非常好。
既然你喜歡藏，那朕就親手把你從龜殼裏揪出來！
朕倒要看看，你到底還藏了多少本事！
“來人！”
嬴政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
“陛下！”
一名內侍戰戰兢兢地跑了進來。
“九皇子現在何處？”
內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回陛下，九皇子殿下......此時應該還在寢宮......睡覺。”
“睡覺？！”
嬴政額角的青筋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天道金榜降世，天下風雲變幻，這個逆子竟然還在睡覺？！
“章邯！”
他猛地一拍龍椅扶手，發出一聲怒吼。
身披鎧甲，一直沉默不語的大秦上將軍章邯，立刻跨步出列，單膝跪地。
“末將在！”
“去九皇子的寢宮！把他給朕從床上拖起來！”
“告訴那個逆子，朕命他立刻滾到這裏來，陪朕一起看這聖武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