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最後一口咖喱,鍾回遠主動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於聲聲正摸着吃撐的肚子滿足地嘆氣,見狀有點驚訝:“誒?不用不用,我來就行!”
“做飯的人不洗碗,是國際慣例。”鍾回遠動作自然地端起盤子,語氣不容拒絕,“而且,我吃了這麼一大份,總得出點力。”
於聲聲看他堅持,也就不再客氣,樂得清閒:“那行,辛苦鍾影帝體驗民情了。”
鍾回遠失笑,端着碗碟走進廚房。廚房雖然剛才經歷了一場“大戰”,但台面已經被於聲聲順手擦拭過,還算整潔。他挽起袖子,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
於聲聲靠在廚房門框上,看着身高腿長的影帝屈尊降貴地在她家小廚房裏洗碗,這畫面有點新奇,又莫名和諧。水流聲譁譁,伴隨着碗碟輕微的碰撞聲,竟有種尋常人家的溫馨感。
“沒想到你還會洗碗。”於聲聲調侃道。
鍾回遠頭也沒回,聲音帶着水聲的潤澤:“在國外讀書的時候,都是自己動手。”
於聲聲了然地點點頭,這經歷她可太熟悉了。
很快,碗碟洗好瀝幹,廚房恢復整潔。鍾回遠擦幹手,走了出來。
“好了,謝謝款待。”他看向於聲聲,語氣真誠。
“不客氣,多謝你幫忙消滅庫存。”於聲聲笑道,送他到門口。
就在鍾回遠準備開門離開時,於聲聲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跑回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個用可愛玻璃罐裝着的東西,塞到他手裏:“喏,這個給你。”
鍾回遠低頭一看,是一瓶自制的藍莓醬,色澤深紫,裏面能看到飽滿的果粒,瓶身上還貼了個手繪的小標籤,畫着顆笑臉藍莓。
“我自己做的,不太甜,抹面包或者拌酸奶都不錯。”於聲聲解釋道,“算是……回禮?”
鍾回遠拿着那瓶還帶着冰箱涼意的藍莓醬,心裏有些意外,又有點暖意。他抬頭,看着於聲聲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起了點逗弄的心思。
他晃了晃瓶子,挑眉看她,語氣帶着幾分戲謔:“於小姐,你這該不會又是……一不小心做多了吧?”
於聲聲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調侃她邀請他吃飯的借口,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像是熟透的番茄。她羞惱地瞪了他一眼,作勢要搶回來:“不要拉倒!還給我!”
鍾回遠笑着將手舉高,輕鬆躲過她的“襲擊”:“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謝了,我很期待它的味道。”
他看着她氣鼓鼓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覺得格外生動有趣。
“我走了,下次……”他頓了頓,改口道,“下次如果還有‘不小心’做多的美食,歡迎再來敲門。”
說完,他帶着那瓶藍莓醬和滿眼的笑意,開門離開了。
於聲聲看着關上的門,摸了摸自己還有點發燙的臉頰,小聲嘟囔:“……誰要再給你做啊!”
但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翹起。
鍾回遠離開後,於聲聲收拾好心情,正準備繼續和她的《五三》死磕,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屏幕上顯示的是“爸爸”。
相較於接到母親電話時的條件反射般的抵觸,於聲聲看到這個名字,心情略微復雜。原主的記憶裏,父親於振平的形象相對溫和,但也因爲常年忙於拍戲而顯得有些疏離,對原主的困境,多是言語上的安慰,缺乏實質性的支持。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語氣比面對劉筱時緩和不少:“爸。”
“聲聲啊,”電話那頭傳來於振平溫和中帶着小心翼翼的聲音,“吃晚飯了嗎?”
“剛吃完。”於聲聲走到窗邊,看着樓下的夜景。
“自己做的?還是叫的外賣?”於振平似乎想找些家常話題。
“自己做的,咖喱。”於聲聲如實回答。
“那就好,自己做飯幹淨衛生。”於振平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些,帶着明顯的關切,“聲聲,你……最近怎麼樣?一個人住還習慣嗎?錢夠不夠用?爸爸給你的卡……”
“我挺好的,爸。”於聲聲打斷他,語氣平靜,“習慣,錢夠用,卡裏的錢還沒動。”她不想讓他擔心,但也明確表示自己可以獨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於振平似乎鬆了口氣,又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繼續。他能感覺到女兒語氣裏的疏離,但這種疏離又不同於之前的抑鬱和封閉,更像是一種……冷靜的劃清界限?
他試探着開口,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聲聲,關於退圈的事……爸爸知道你媽媽給你很大壓力,網上那些話也很難聽。但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演戲畢竟是你從小接觸到大的,爸爸知道你心裏其實是喜歡的……是不是只是一時沖動?或者,換個環境,休息一段時間再……”
“爸。”於聲聲再次打斷他,這次聲音更清晰,也更堅定,“我不是一時沖動。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演戲是過去式了,我不喜歡,也做不好。我現在有新的目標,新的生活,我覺得很好。”
她的語氣沒有激動,沒有委屈,只有一種經過思考後的、不容置疑的平靜。
這種過於理智和成熟的態度,讓於振平愣住了。這完全不像他記憶中那個會因爲演技受批評而偷偷躲起來哭、會因爲網絡攻擊而崩潰無助的女兒。
以前的於聲聲,即使倔強,也總是帶着情緒化的脆弱。而現在的於聲聲,仿佛一夜之間被抽走了所有感性的部分,變得異常冷靜、目標明確,甚至有些……陌生。
於振平心裏咯噔一下,那股自從女兒出院後就隱約存在的不安感更清晰了。這不僅僅是“想開了”或者“受了刺激”那麼簡單,這簡直是換了一個人!
他壓下心中的驚疑,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新的目標?是……指學習嗎?爸爸聽說你在準備考試?”
“嗯,準備參加成人高考,讀大學。”於聲聲坦然承認。
於振平又是一陣沉默。讀大學?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他以爲女兒退圈後可能會去旅行、開店,或者幹脆宅在家裏,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如此正統且需要投入巨大精力的選擇。
“讀大學……好啊,讀書是好事。”於振平喃喃道,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他發現自己完全跟不上女兒的節奏了。
“爸,您不用擔心我。”於聲聲聽出了他語氣裏的茫然,放緩了聲音,“我真的很好。以前……是我不懂事,讓您和媽媽操心了。以後我會爲自己負責的。”
這話聽起來懂事得讓人心疼,卻也疏遠得讓人心慌。
“……好,好,你好好照顧自己。”於振平最終只能幹巴巴地囑咐,“有什麼事,一定要跟爸爸說。”
“知道了,爸。您也注意身體,別太累。”
掛斷電話,於聲聲看着手機,輕輕嘆了口氣。她能感覺到於振平的關心和試探,也能察覺到他對自己巨大變化的無措。但她也無法解釋,只能盡量用行動讓他安心。
而對於振平來說,聽着電話裏的忙音,他久久沒有放下手機。女兒性格的巨變,像一團迷霧籠罩在他心頭。這變化是好是壞?他不敢確定。但至少,女兒現在看起來是積極向上的,沒有再做傻事。
這或許,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但那份對女兒“陌生感”的擔憂,卻悄然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