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一樓的衛生間,格外豪華,大理石台面光可鑑人,她剛要往最左邊的隔間跑,卻瞥見洗手池旁邊站着個男人。
男人黑發凌亂的貼在額前,正彎腰趴在台面上,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嘔吐。
他身形挺拔纖長,哪怕此刻姿態狼狽,也透着股熟悉的輪廓。
溫昭棠心頭猛地一跳,控制不住地往前走了兩步。
這背影,怎麼那麼像……
她屏住呼吸湊近,剛要開口問他,男人恰好緩緩直起身來。
溫昭棠抬眼的瞬間猛地一怔:是裴商?
他那雙標志性的桃花眼此刻半眯着,眼下泛着青黑,臉頰明顯凹陷,嘴角還沾着點水漬,左眼下方更是一片青紫,像是被人狠狠揍過。
這哪是他記憶裏那個青雋挺拔的未婚夫?分明是滿身傷痕的模樣!
“裴商?”女孩的聲音不受控制地發顫,帶着難以置信的震驚。
裴商渾身一僵,像是沒料到會在這裏找到她,猛地轉頭看過來。
那雙曾盛滿溫柔的桃花眼,此刻只剩錯愕一條難以察覺的慌亂。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回國了嗎?”溫昭棠撲到裴商年前,抓着他的胳膊的手在發顫,目光掃過他臉上的青紫,心疼得眼圈發紅。
裴商直起身,聲音帶着沙啞:“你失蹤後我在給你報警的路上被綁架了。”
“一直沒機會逃跑……”
“那我們現在跑。”溫昭棠沒有任何猶豫拽着他就往隔間沖,語速快得發顫,
“有人在外面堵我,我被他囚禁了好久了,我們去報警,我們回國。”
裴商沒多問,單手握緊她的手,兩人眼裏只剩求生的急切,就連衛生間門口的男女標識都沒看清,徑直沖進最盡頭的隔間。
推開門的瞬間溫昭棠眼一亮,果然有扇小窗,和她在A國翻牆時看見的一模一樣。
裴商立抬手推開窗戶,掌心護住窗沿,低聲道:“你先出去,我跟着。”
溫昭棠沒磨蹭,踩着窗沿翻出去,剛站穩就伸手拉裴商。
兩人落在商場後巷的水泥地上,腳步沒停,時間牆根飛快往前跑。
“去機場,只有回國才安全。”裴商攥着她的手,語氣堅定。
溫昭棠想起來早上爲了藏證件,就把證件藏到自己身上,此刻簡直像救命的草藥。
路邊正好有輛出租車,裴商揚手攔住,拉着溫昭棠坐進去,報出機場地址,又從錢包裏掏出一沓現金遞給司機:“麻煩快點。”
溫昭棠看着他臉上的傷,輕輕點了點他的下頜,聲音發悶:“這些天,你肯定受了好多苦。”
裴商回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眼底滿是愧疚:“阿棠,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不怪你。”溫昭棠搖搖頭,眼眶泛紅,“是我太倒黴,才被他纏上。”
兩人沒再多說什麼,只緊緊攥着彼此的手,車廂裏的沉默,全是失而復得的慶幸,她終於逃出來了,還找到了裴商,都說上天不會狠心的把所有生路斬斷。
她想此刻就是老天爺看不下去,給的機會。
車子到了機場,一切竟格外順利!仿佛開了掛一般。
沒看到西維曜霆的人,也沒有任何阻攔,所有人都在鋪路,溫昭棠跟着裴商排在購票隊伍裏,兩人都沒說話,心裏清楚彼此的苦楚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只等着回國後,再慢慢講給對方聽。
終於輪到他們,溫昭棠把護照和身份證遞過去,整個人提心吊膽生怕最後一步時西維曜霆沖出來,把她帶走。
事實上並沒有,前台工作人員接過,放到機器上一刷,沒反應。
工作人員皺了皺眉,又刷了一遍,機器依舊沒動靜。
溫昭棠和裴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慌,卻還是悄悄握了握彼此的手,互相打氣。
工作人員拿起護照仔細看了看,抬頭用D國話說道:“小姐,您這證件是假的,刷不出信息。”
“假的?”這兩個字像晴天霹靂般砸在溫昭棠的心上,她猛地睜大眼睛:“不可能!怎麼會是假的?”
明明是她親手撿回來藏起來的,不可能是假的!
裴商冷靜下來,拿起證件語氣溫和:“您好,證件可能消失了,讓我們走人工行嗎?或者電子證件。”
工作人員搖頭:“先生,您是A國人,在國外買機票回國都要用護照,你這種情況我也沒辦法。”
溫昭棠整個人都愣住了,她不相信證件是假的,不可能,難道是西維曜霆換掉了?
溫昭棠抓住裴商的胳膊,眼尾都紅了:“我……不知道,怎麼會是假的?明明是我從西維曜霆偷拿過來的,怎麼辦?”
“裴商,我怎麼辦。”
女孩語氣顫抖,眼眶溼潤,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裴商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替女孩拍背:
“別怕,我們現在逃出來了,證件的事慢慢想辦法。”
溫昭棠抬眼看他,眼角噙着淚倔強的不肯掉下來:“裴商,你先回國吧,別管我。”
她不知爲何隱隱覺得心慌,現在她回不了國,就讓裴商先回去好了。
萬一西維曜霆追過來,他們兩個人都走不了了,那就徹底完了。
裴商先回國,她還可能有救。
男人大掌撫上女孩的腦袋,想揉小狗似的揉了揉:“我走了你怎麼辦?”
溫昭棠立即反駁:“你先走,等回國再找人來救我。”
“裴商你快點走,萬一西維曜霆找上來,我們就真的走不掉了。”
男人語氣很輕,尾音上調:“傻瓜,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傷的。”
他將她往懷裏摟的更緊了,大掌在她的後背一下下拍着安撫着。
溫昭棠猛地搖頭,雙手攥着裴商的衣袖,指節泛白,聲音裏帶着抑制不住的顫抖:“你不知道,西維曜霆他是瘋子……要是讓他發現我和你在一起,他會殺掉你的。”
她見過他狠戾的樣子,一想到可能的後果,心髒就像被攥住一樣疼。
裴商顯然不信,看着她慌亂的模樣,低笑了聲,伸手將她攬進懷裏,掌心輕輕順着她的後背安撫。
低頭時,溫熱的吻落在她的額角,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別怕,他找不到我們的。”
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自己,眼底滿是認真:“等我們平安回國,就去辦婚禮,好不好?”
溫昭棠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蒙塵的星星突然被點亮,難以置信地反問:“真的?”
她太久沒敢像這樣的未來,此刻聽到這話,鼻尖忽然一酸。
“當然是真的。”裴商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結婚以後,你就待在家裏,不用再怕任何人,不用做任何事,每天只用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兩人靠在機場角落的牆壁上,你一句我一句地暢想着回國後的日子,要去拍最喜歡的婚紗照,要請以前的朋友來參加婚禮,還要一起去海邊度假。
兩人正湊在一起小聲說着未來的模樣,溫昭棠靠在裴商的胳膊上。
突然“砰!”
一聲槍響炸開在機場大廳,震得人耳膜發疼。
裴商悶哼一聲,抱着溫昭棠的胳膊瞬間濺出鮮紅的血跡,溫柔的液體蹭上她的手背,女孩渾身一僵。
“怎麼,溫昭棠?”西維曜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着嘲諷,他手裏還握着冒煙的槍,綠眸死死盯着相擁的兩人,語氣裏滿是嘲諷。
“這麼想陪這個廢物當家庭主婦?”
溫昭棠猛地抬頭,看見他身後跟着幾個黑衣保鏢,正一步步朝這邊圍過來。
恐懼瞬間席卷全身,眼淚不受控制地砸了下來,她死死攥着裴商的衣服,聲音抖得不成樣:“西維曜霆,你別過來!”
西維曜霆卻沒停,腳步停在離他們三步遠的地方,抬槍指了指裴商流血的胳膊,又朝她勾了勾手,語氣帶着殘忍的誘哄:
“過來,寶貝兒。我這槍可不長眼,如果你想讓這個廢物全身都是窟窿眼的話。”
裴商忍着痛,將溫昭棠往身後護了護,眼底滿是筋惕,卻因爲失血臉色越來越白,連站着都有些發晃。
溫昭棠看着他胳膊上不斷涌出的血,又看着西維曜霆眼裏的陰翳,哭聲更凶,卻連動都不敢動。
她知道,自己只要敢說一個“不”字,下一槍就會落在裴商身上。
溫昭棠渾身發冷,她從沒想過西維曜霆能瘋到在機場當衆開槍。
看着裴商胳膊上的血越滲越多,染紅了他的袖口,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撲過去用掌心死死按住傷口,眼淚大顆大顆砸在他的衣服上:
“別、別……流血了……”
“溫昭棠,我他媽讓你過來!”西維曜霆的聲音陸然拔高,帶着壓抑的暴戾。
他盯着女孩蹲在地上護着裴商的模樣,眼底翻涌着怒意。
明明兩個人之間只剩三步路,他已經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可她連一步都不肯回頭。
“你再不過來,我真要殺了他。”
這句話仿佛冰錐一般扎進溫昭棠心裏。
“別過去,棠棠……別管我!”裴商強忍着劇痛抓住她的手腕,聲音虛弱卻帶着倔強,“他就是在逼你。”
“砰!”
第二聲槍響再次炸開。
子彈精準地打在裴商原本的傷口上,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濺在溫昭棠的手背上。
她嚇得身體更僵硬了,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發出無力的嗚咽聲,再這樣下去裴商真的會死的!
她顫抖着站起身,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每動一下都帶着極致的恐懼。
還沒等她邁出步子,西維曜霆已經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拽進懷裏,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溫昭棠在他懷裏哭得快要斷氣,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聲音破碎得不成樣:
“求你……求你放過他好不好?放裴商走……我跟你走,我再也不逃了,再也不……”
西維曜霆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看着自己,語氣滿是玩味的嘲弄:“寶貝,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我沒有騙你!”溫昭棠拼命搖頭,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聲音帶着哀求,
“西維曜霆,就信我這一次,求你放了裴商好不好?”
她還在哭着求情,遠處突然傳來一道玩世不恭的聲音,裹着煙嗓的慵懶:
“西維少爺,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佳人還沒玩夠,你這把人弄成這樣,玩死了可怎麼辦?”
溫昭棠猛地轉頭,只見個長着D國面孔的男人,穿着花襯衫,叼着煙,目光直勾勾盯着地上的裴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