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霧眠接到老宅爆炸消息時,正在一場至關重要的跨國視頻會議中。
助理幾乎是跌撞着沖進會議室,甚至忘了敲門,臉上血色盡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沈總……老宅……老宅炸了!”
視頻會議另一端的高管們只看到他們那位永遠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年輕掌舵人,在聽到助理耳語幾句後,霍然起身,身後的真皮座椅因這突如其來的巨力向後滑出刺耳的聲響。
沈霧眠臉上的冷靜瞬間碎裂,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恐慌的情緒掠過她深邃的眼眸。
“你說什麼?炸了?顧楓呢?!他今天不是一個人在老宅?!”
她甚至等不及助理回答,已經像一陣風般沖出了會議室,留下滿屏幕面面相覷的高管和一片死寂。
她一邊狂奔向專屬電梯,一邊用前所未有的失控語氣對着手機嘶吼:“備車!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回老宅!”
勞斯萊斯在市區街道上瘋狂疾馳,闖過一個個紅燈,引擎的轟鳴聲如同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她不斷撥打顧楓的電話,永遠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毒蛇,纏緊了她的心髒。
當車子終於逼近沈家老宅所在的山道,沖天的火光和翻滾的濃煙已經映紅了半個夜空。
昔日象征着無上權勢與規矩的深宅大院,此刻已淪爲一片燃燒的廢墟。
消防車的警笛聲、人們的哭喊聲、建築坍塌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沈霧眠的車子尚未停穩,她已推開車門沖了下去。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她卻渾然不覺,猩紅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火海,一把抓住正在指揮救火的保鏢領隊,聲音嘶啞得幾乎破裂:“顧楓呢?!顧楓在哪裏?!”
保鏢被她從未有過的駭人模樣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地回答:“沈總……顧先生……顧先生不在現場。我們、我們調取了外圍監控……看到先生在爆炸發生前獨自打車離開了……方向是機場。而且……根據初步判斷,爆炸物來源……很可能是顧先生他……他親手安排的。”
“機場?”沈霧眠像是沒聽懂這個詞,重復了一遍,隨即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
他不在火場……可他去了機場?他還炸了房子?
“查!立刻給我查所有飛離南城的航班!把他給我找出來!”
她幾乎是咆哮着下令,額角青筋暴起。
然而,動用了一切力量查詢的結果,卻讓沈霧眠心沉谷底。
沒有顧楓的任何航班記錄,沒有出入境信息,他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徹底的、不留痕跡的消失,讓她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失去,一種冰冷的、帶着恐慌的空虛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老爺子被傭人攙扶着,唾沫橫飛地咒罵:“顧楓那個喪門星!災星!他這是要毀了沈家啊!我們沈家到底造了什麼孽,娶了這麼個禍害回來!”
聞訊趕來的家族成員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對顧楓口誅筆伐,言語間極盡貶低。
“早就說過那種男人不靠譜,離經叛道,毫無規矩!”
“這下好了,連祖宅都敢炸,還有什麼他不敢做的!”
“必須把他抓回來,家法處置!”
沈霧眠聽着這些嘈雜的、充滿惡意的話語,看着眼前這片屬於她和顧楓名義上“家”的廢墟,腦中閃回的,卻是三年前,顧楓開着火紅的法拉利,囂張地撞碎老宅鐵門後,站在廢墟上,揚着下巴對她笑的畫面。
那時的他,如同最烈的火焰,耀眼,張揚,仿佛能燃盡一切束縛。
一股莫名的煩躁和抵觸情緒洶涌而起,她猛地轉身,冷冽的目光掃過衆人,聲音如同淬了冰,打斷所有的喧譁:“夠了!”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何會維護那個罪魁禍首。
沈霧眠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絲不合時宜的異樣,強行恢復冷靜,只是聲音依舊帶着壓抑的暴戾:“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沈家的顏面,不能就這麼丟了!”
衆人散去後,沈霧眠獨自站在廢墟前,火光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側臉。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不顧保鏢的勸阻,一步步走進仍有餘溫的廢墟之中,徒手在焦黑的瓦礫間翻找着。
鋒利的水泥塊和鋼筋劃破了她昂貴的高奢衣服和手指,鮮血混着灰燼,她卻毫不在意。
最終,她在主臥殘骸的大致位置,找到了一枚被高溫灼燒得變形、依稀能看出輪廓的戒指——那是他們的婚戒。
他竟然……沒有帶走。
她緊緊攥住那枚冰冷的、扭曲的金屬,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心髒某個角落,傳來細密而尖銳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