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暗下去的瞬間,顧知遙把照片退出去,鎖屏。
她盯着黑掉的界面,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那張照片是十分鍾前拍的。
周予安剛和她通完電話,人還在宿舍,監控裏沒有動靜。
可醫院地下車庫的電動車已經駛出畫面,貼着黃色小鴨子貼紙。
她知道,自己被看了。
不是試探,是示威。
但她不能動。
現在還不是時候。
手機震了一下,來電顯示“傅總助理”。
她接起來。
“顧總,傅總讓您馬上到頂層辦公室。”
“什麼事?”
“沒說,只說立刻。”
她起身,抓起外套,走出辦公室。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她把剛才的事壓進腦子裏最底層。
現在擺在面前的不是周予安的問題,是傅沉。
王德發的事剛翻盤,輿情還沒徹底平,傅沉就找她——不會是巧合。
門開的時候,傅沉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着她。
“坐。”他說。
她坐下,沒說話。
他轉過身,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夾,輕輕放在桌上。
“李志明,財務部總監,我手下十年了。”
“最近有風聲,說他賬目有問題。報銷單造假,項目資金挪用,金額不小。”
“我想試一個人。”
“你那個練習生,周予安。”
顧知遙抬頭。
“讓他去查。”
她沒動。
“您要查他,直接派審計就行。爲什麼用一個新人?”
傅沉笑了下。
“新人幹淨。沒有關系網,不會被提前通風報信。而且……”
他頓了頓,“他最近表現不錯。拔氧氣管那晚,動作很快。”
顧知遙眼神沒變。
“那是意外。他不該碰病人。”
“結果是對的。”傅沉說,“王德發閉嘴了,你還活着。這就是效率。”
空氣停了一秒。
“您想看什麼?”她問。
“看他能不能做事。”
“單獨行動,不用法務,不調內部系統。七十二小時內,我要證據。”
“你可以不下令,但我明天就會親自找他。”
這是逼她表態。
如果她攔,就是護短。
如果她放行,等於把周予安推出去任人觀察。
她看着傅沉。
這個人從來不說真話。
他說試能力,其實是試忠誠。
他想看看,她和周予安之間,是不是真的上下級。
她開口:“我可以讓他去查。”
“但每一步進展必須同步我。”
“他還是新人,出事誰負責?”
傅沉看着她。
幾秒後,點頭。
“可以。”
“你盯緊點。”
“畢竟……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值不值這個價。”
她站起來,沒再說話,轉身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呼吸才鬆了一寸。
回到辦公室,她第一件事是調出安保系統權限。
輸入周予安工牌號,開啓隱形追蹤協議。
門禁刷卡記錄實時上傳。
手機基站定位綁定後台。
電梯攝像頭接入微表情分析模塊——只要他面部肌肉有超過0.3秒的停頓,系統就會標記異常。
她設了警報:一旦他進入檔案室、地下車庫、監控盲區,手機立刻震動。
做完這些,她打開短信界面。
編輯一條新消息。
內容很短:“明天上午九點,去財務部調閱李總監近三年報銷記錄。單獨行動,不要帶任何人。”
發送。
她把手機扣在桌上,等。
第二天下午三點十七分,監控顯示周予安刷卡進入財務部外圍資料室。
他穿黑色衛衣,戴耳機,手裏拿筆記本。
前台員工抬頭看了眼,繼續工作。
他走到公開報表架前,抽出一疊文件,坐下翻閱。
期間沒人和他說話。
四點零三分,他起身離開,順手把筆記本夾在腋下。
全程三十六分鍾。
顧知遙盯着屏幕,手指沒動。
這不是查貪污的速度。
這是早就知道目標在哪。
晚上七點二十分,她收到一封加密郵件。
標題:《李志明違紀證據包》
附件三個文件。
第一份是掃描件。
五張虛假發票,開票單位爲虛構公司,金額合計一百二十三萬。
籤字欄寫着李志明的名字,筆跡與合同存檔一致。
第二份是銀行流水截圖。
從李志明私人賬戶轉入其妻弟名下空殼公司,每月固定轉賬八萬,持續十五個月。
最後一筆在上周五,備注“項目分紅”。
第三份是一段恢復的郵件記錄。
發件人IP隱藏,收件人爲競對公司項目主管。
內容只有兩行:
【預算方案已按流程提交審批】
【附表B爲真實成本,其他均爲煙霧彈】
發送時間是上個月底,正是公司競標關鍵期。
她看完,立刻撥通傅沉秘書電話。
“任務完成了。”她說,“證據已經發你郵箱。”
“要不要安排匯報?”
對方沉默兩秒。
“傅總知道了。”
“他說……知道了。”
電話掛斷。
她靠在椅背上,打開監控回放。
畫面跳到下午四點零五分。
周予安走出資料室走廊,拐角處停下。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亮起。
是一條新消息通知。
他沒點開,直接鎖屏,放回口袋。
然後抬腳,走向電梯。
她放大他鎖屏前的畫面。
消息預覽只露出兩個字。
【查到】
她手指停在鍵盤上。
這時,手機震動。
新消息。
來自周予安。
不是文字。
是一張照片。
她點開。
畫面是公司停車場角落。
一輛黑色轎車後視鏡上,掛着一個紅色U盤。
U盤外殼有劃痕,邊緣發白。
位置正對着財務部監控盲區。
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
【你說不要帶任何人
所以我一個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