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回來的第一個周末,就拉着他和郭城宇去了以前常去的茶館。
包廂裏茶香嫋嫋,郭城宇穿着得體,手裏轉着茶杯,眼神平靜無波;池騁則窩在沙發裏,二郎腿翹得老高,腳尖快踢到桌子腿。
“池騁哥,城宇哥,”林卿坐在兩人中間,聲音軟得像棉花糖,“以前的事就算了吧?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爬樹掏鳥窩呢,難道都忘了?”
池騁嗤笑一聲,“誰跟他掏鳥窩?他只會告狀。”
郭城宇放下茶杯,鏡片後的目光冷了幾分,“總比某些人搶了別人的鳥蛋,還說是自己孵的強。”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林卿趕緊夾在中間,伸手按住池騁的胳膊。
他的指尖很暖,像帶着電流,池騁下意識就沒再說話。
“別這樣嘛,”林卿仰頭看他,眼睛亮得像浸在水裏的黑曜石,“我剛回來,想跟你們好好聚聚。”
那天的調解最終不歡而散。
池騁摔門走的時候,聽見林卿在後面輕輕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像根細針,輕輕扎在他心上,不疼,卻有點癢。
接下來的日子,林卿像個陀螺似的圍着他們轉。
知道池騁喜歡吃城南那家的滷煮,林卿特意早起去排隊,拎着保溫桶送到,站在門口被風吹得鼻尖發紅,卻還是笑着說,“熱乎的,快吃。”
池騁看着他凍得通紅的指尖,沒像往常那樣吐槽“太麻煩”,接過桶時說了句“謝了”。
聽說郭城宇公司最近在忙一個畫展項目,林卿熬了幾個通宵,畫了幅合作意向圖送過去,結果路上淋了雨,發燒到39度。
池騁接到郭城宇電話趕去醫院時,看見林卿躺在病床上,還在念叨“畫展的燈光設計……城宇哥應該會喜歡暖色調”。
那一刻,池騁忽然覺得自己挺混蛋的。
他看着林卿因爲他們倆的矛盾,跑前跑後操碎了心,眼圈熬得發黑,嘴角卻總掛着笑,好像只要他們能和解,自己受多少累都沒關系。
而他呢?還在爲了點陳年舊事斤斤計較,對着林卿的好意擺臉色,甚至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
郭城宇的名字,在京城的富二代圈子裏,一度等同於風流的注腳。
朋友們拿他的情史開涮,說他是“愛情流水線廠長”,他只是懶洋洋地晃着酒杯,水晶杯壁映出他眼底的笑意,卻沒什麼溫度,“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那時候他信奉的是及時行樂,感情於他而言,不過是排遣無聊的消遣,像換季時丟掉的舊襯衫,沒什麼可惜。
直到林卿回國那天,郭城宇才第一次覺得,自己那套“遊戲規則”,好像有點失靈了。
接到林母電話時,他正在酒局上應付一個難纏的合作方,聽說是林卿下午到,他隨手打發走身邊嬌滴滴勸酒的女人,拿起外套就走。
朋友們起哄,“喲,郭少這是要去哪?心上人回來了?”
他勾唇笑了笑,沒否認,也沒承認,只是腳步比平時快了些。
在機場看見林卿的瞬間,郭城宇有片刻的失神。
記憶裏的少年還是個穿着白襯衫的小不點,總跟在他和池騁身後,喊“城宇哥”時聲音軟得像棉花糖。
可眼前的人,個子長開了,穿着件淺杏色的針織衫,領口鬆鬆垮垮地露出一點鎖骨,頭發留長了些,被風吹得微卷,看見他時眼睛彎成月牙,笑起來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
“城宇哥。”
還是那個軟糯的聲線,卻像帶着鉤子,輕輕撓在郭城宇心上。
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急着過來,領帶歪了都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