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麻辣燙由別墅區物業的管家送到了蘭家大宅門口。
蘭毓坐在餐桌前,看着那份紅油赤醬,散發着刺鼻辛辣氣味的麻辣燙,微微蹙了下眉,但還是拿起筷子,平靜地開始吃。
……好辣。
辣椒素完全掩蓋了食物本身的任何味道,讓人吃不出好不好吃、也吃不出新不新鮮,就只能感受到純粹的麻和辣。
這種極具刺激性的味道,是蘭毓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該說不說,還挺過癮的。
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蘭毓勉強還能再吃點,等身體徹底轉化,想再吃刺激性這麼強的食物就沒那麼容易了。
因此,哪怕已經辣得舌頭發麻,蘭毓也沒有停下,一口接一口,慢吞吞地吃着碗裏的東西。
很快,那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不正常的紅暈,如同塗了最豔麗的胭脂,飽滿的唇瓣更是被辣得紅腫起來,泛着水潤的光澤,讓他那張冷淡的臉平添了幾分異樣的豔麗。
蘭攸寧看着他這副樣子,心底閃過一絲異樣,心跳得有些快。
嗯,一定是看到蘭毓難受所產生的快意!活該,誰讓蘭毓自己要吃的。
突然,蘭毓拿着筷子的手一頓,緊接着,他放下筷子,抬手按住了腹部,臉色由潮紅轉爲蒼白,額頭上也迅速沁出細密的冷汗。
他抿緊了唇,似乎在極力忍耐什麼,不受控制地彎下了腰,身體微微蜷縮起來。
“……”
蘭毓連發出聲音都似乎變得有些困難,抬起那雙因疼痛而蒙上水汽的鳳眼,看了蘭攸寧一眼。
蘭攸寧被他這溼潤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顫,那點報復到蘭毓的快意迅速褪去,有些說不出的慌張。
他沒想到蘭毓的身體竟然這麼嬌氣,不就是多加了一點辣椒嗎?
“喂!你……你怎麼了?”蘭攸寧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痛……”蘭毓含糊地擠出這個字,額上的冷汗已經匯成汗珠滾落,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
蘭攸寧猛地站起身,看着蘭毓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痛苦的神情,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司機的電話,語氣急促:“快!進來接人,我們現在要去醫院!”
司機很快進來,和蘭攸寧一起,半扶半抱地將幾乎虛脫的蘭毓弄上了車,一路疾馳送往最近的醫院。
急診室裏,經過檢查後,醫生臉色嚴肅地給出了診斷:“急性腸胃炎,伴有胃黏膜急性損傷。患者本身胃部就比較脆弱,突然攝入大量辛辣刺激的食物,導致了急性發作。需要立刻輸液治療,住院觀察一天。”
蘭攸寧聽着醫生的話,唇不由得抿了起來。
他站在病床邊,看着輸着液陷入沉睡的蘭毓。此刻的蘭毓臉色蒼白,長睫安靜地垂着,脆弱得像是個琉璃娃娃。
莫名的自責感悄然涌上蘭攸寧的心頭,這少爺本來就嬌生慣養的,自己的確不該給他點這家的麻辣燙,或者應該備注少麻少辣的,給他嚐嚐鮮不就好了嗎……
但這念頭剛一浮現,就被蘭攸寧狠狠壓了下去。他憑什麼自責?是蘭毓自己要吃的!上輩子蘭毓害得自己那麼慘,這點苦頭算什麼!
而且誰知道蘭毓是不是故意的?誰會大早上想吃麻辣燙啊?他自己的胃他難道不知道情況?
說不定蘭毓就是故意用這種方式陷害自己,好在父母面前裝可憐、告黑狀!
蘭攸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又想到上輩子那些事,看向蘭毓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怨恨,伸手想要掐死他得了。
可手才剛靠近他,蘭攸寧又泄了氣,最後只是恨恨地捏了一下蘭毓的臉。
這麼壞的人,臉蛋卻又軟又嫩。
算了,掐死他自己也要坐牢,來日方長,折磨蘭毓的機會還多着呢。
幾個小時後,藥效過去,蘭毓悠悠轉醒。
濃密的長睫顫了顫,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醫院雪白的天花板,鼻尖縈繞着一股濃重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蘭毓不喜歡這個味道,好看的眉頭立刻緊緊蹙起,對着坐在沙發上的蘭攸寧說道:“蘭攸寧,我要回家。”
蘭攸寧拒絕:“不行,醫生說還要觀察一天。”
蘭毓很了解自己的身體,認爲自己可以出院,因此堅持道:“我要回去。”
蘭攸寧和他說不通,幹脆按下呼叫鈴,讓醫生過來跟他解釋。
但醫生的解釋蘭毓也完全不聽,甚至要自己伸手去拔針,把醫生嚇了一跳。
蘭攸寧站在一旁,看着蘭毓這副即使虛弱也依然驕縱任性的樣子,心底冷笑,果然是要借題發揮,鬧着回家,好讓爸媽看看他有多可憐、自己又有多可惡吧?
他壓下心頭的譏諷,上前一步,對醫生說道:“醫生,既然他堅持,那我們還是回去吧。您看需要開些什麼藥,我們帶回家,我們會注意觀察的。”
他倒要看看,蘭毓回家後要怎麼演這出戲。
最終,醫生也拗不過不聽話的病人,只好開了一些口服藥,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讓蘭毓他們回家了。
一路上,蘭毓都閉着眼靠在車後座,臉色依舊蒼白,看上去虛弱又惹人憐惜。
蘭攸寧看着他這副樣子,心裏莫名覺得煩躁。幹脆轉過去不看他,在心裏打腹稿怎麼反擊,做好了應對父母質問和蘭毓哭訴告狀的心理準備。
回到家,蘭毓還是覺得不太舒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
晚上的時候,蘭家父母回來了,柳月讓傭人過來敲門叫他吃飯。
蘭毓不是那種不顧自己身體的人,決定起來吃點東西。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精神不濟,走路也比平時慢了些,帶着一種病後的虛弱感。
他安靜地在餐桌旁坐下,只盛了小半碗清粥,配着一點清淡的小菜,慢吞吞地吃着,全程幾乎沒有抬頭。
柳月看着他這副樣子,關切地問了一句:“小鈺,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
蘭毓眼皮都沒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蘭攸寧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等待着蘭毓接下來的控訴。
這樣的場景,在前世發生過很多次。每一次,父母都會朝他投來責備和譴責的目光。
然而,蘭毓只是繼續小口喝着自己的粥,沒有開口說話。
柳月見他不想多說,又見他臉色不好,便也沒再追問,柔聲道:“慢些吃,實在不舒服就讓醫生過來看看。”
坐在主位的蘭正廷看着蘭毓這副病懨懨、沒什麼精神的樣子,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帶着幾分不滿,冷哼了一聲:
“他就是讓你給慣的!”
“早上該吃飯的時候不吃飯,身體虛弱也是活該。你看看攸寧,忙前忙後,精神多好!你也該多鍛煉鍛煉,別整天好吃懶做,嬌氣得跟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