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局回到別墅已是凌晨。
客廳裏,家庭醫師在爲明似擦藥,鍾遂則在對面沙發看着。
空氣異常的安靜,只有醫師拆藥地沙沙聲。
等醫師離開別墅時,鍾遂依舊沒開口。
明似看在鍾遂力挺她的份上,在原地等待了幾秒。
奈何鍾遂還是沒開口,明似聳了聳肩,準備起身回臥室。
“這就是你所謂的和朋友出去玩?”
明似騰空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她以爲鍾遂是在責怪她和陳榮亦打架,語氣當即變得十分沖,整個人乖戾起來,“又不是我想要打架的,是她犯賤在先,我爲什麼不能揍她?野種?這難道還是.....”我的錯了?
“高中生去酒吧玩?晚上十點還不回家,打電話也沒人接,這就是你所謂的和朋友出去玩?”鍾遂淡淡地打斷她。
明似一愣,“啊?”
熊熊火焰瞬間竄成了小火苗。
她看着鍾遂毫無波瀾的臉,撓了撓鼻尖,“哦。”
“從今天起,十點之前必須到家,漏接三個電話,我就讓司機帶人去抓你。”
“憑什麼!!”明似當即又不滿了起來。
她都願意好好去上課了,憑什麼還要限制她的行動?
鍾遂對她的抗議置若罔聞,繼續道:“周末的禮儀課,老師已經請好了,好好學,下周六的歸宗宴,好好表現。”
“你問過我樂不樂意了嗎?你他媽整整17年對我媽不聞不問,現在知道我的存在,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讓我認祖歸宗?你當我媽是什麼了?”
明似的聲音陡然拔高,但與平時的暴躁截然不同,她越是憤怒,越是冷靜。
鍾遂對她永遠只有安排,仿佛她是鍾家宅院裏一件待歸位的器物。
“你一把年紀了,難道沒有家庭?你想讓我媽成爲破壞你家庭的小三?想讓我這個野種再背負私生女的罵名?”
“你再有錢又如何,17年前你沒資格當我爹,17年後你更不配,現在我只要我和我媽過得開心痛快。”
鍾遂靜靜聽她說完,交疊的雙手,指尖不停的敲打着手背。
自從明姝消失,他變本加厲的吝於表露情緒。
父母給他起名爲“遂”,字義爲遂心遂願的從容,更有‘遂於大明之上’之意,40年,他亦是做到了人如其名,通透無執。
可是,他真的無執嗎?
“我沒有結婚,沒有破壞家庭一說。”
“我和明姝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當初,是明姝拋棄的我。”
鍾遂話音未落,明似就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
“信不信隨你,既然明姝生了我的孩子,那自然是要認祖歸宗,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身上流的,都是鍾家的血。”鍾遂很沉靜地闡述着事實。
明似秀眉微蹙,“那我媽拋棄你肯定是你不行啊。”
鍾遂眼瞼微動,“那是我和明姝之間的事。”
言下之意,和你無關。
明似翻了個白眼,“嘁。”
搞得誰稀罕管似的。
“先說好了,不管什麼宴,都別想讓我改姓,不然我保證丟完你鍾家的臉面。”
鍾遂眼皮未抬,淡道:“鍾家若是真想讓你改姓,你連掙扎的資格都沒有。”
明似頂了頂腮幫,噌的一聲從沙發起身,胸腔裏無處發泄的怒氣最終化爲一句:“腦子有病!”
就算給她改了,她對外還是叫明、似!
——
翌日。
城南三中,高二1班。
明似又準時出現在座位上。
這已經是她連續第三天沒遲到了,以至於班上同學看她的眼神都帶着點稀奇。
畢竟,以前的明似哪天不是遲到曠課的?
她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指尖無聊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旁邊空蕩蕩的座位上。
顏宜昭現在真是自由啊。
就算被趕出家門了,她也還能天天遲到。
嘖,不想上課。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明似就已經站了起來,徑直朝教室後門走去。
結果剛出門,迎面就撞上了班主任。
對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閃過一道銳利的光。
“快上課了,你要去哪?”
明似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摸了摸肚子:“尿急!”
明似說完尿急,不等班主任反應,就側身溜了出去。
她腳步輕快,卻在拐過走廊的瞬間方向一轉,沒往廁所,反而朝着樓梯口走去。
明似剛晃到教學樓拐角,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震了起來。
“喂?”
顏宜昭的聲音帶着微妙的笑意從電話那頭炸了過來。
“握草,你猜我在校門口看見誰?”
明似嗖的一聲地踢開腳邊的小石子,“誰啊?”
“陳榮亦啊!”顏宜昭激動得聲調直接拔高了八度。
“她來我們學校幹嘛?”
“誰知....”顏宜昭突然又握草了一聲,“等等,她朝我走過來了。”
背景音裏傳來嘈雜聲,明似聽見陳榮亦問顏宜昭:明似在哪?
明似調轉方向往校門口慢悠悠晃去。
通話還在繼續。
顏宜昭陰陽怪氣地上下打量她,“找她幹嘛?還想打架啊?”
陳榮亦眼底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昨晚沒睡好。
她緊握雙拳,如果力氣夠大,骨頭都能被她捏的咔咔響。
她滾動喉嚨,重復開口:“她在哪?”
顏宜昭沒什麼耐心,自昨晚陳榮亦被削了囂張的焰氣,她現在得意的不行,嫌惡道:“你他媽耳聾呢,我問你找明似幹嘛?”
陳榮亦面色瞬間陰沉的可怕。
“顏宜昭。”她聲音壓得極低,帶着壓抑的怒意,“你他媽算什麼東西?還敢跟我叫板?”
“你不過是明似的一條狗,無父無母的野種,被養父母趕出門還覺得自我良好呢。”
“明似現在是鍾家大小姐,是塊金鑲玉,而你呢?等歸宗宴過後,她身邊哪還輪得到你這種貨色?到時候,你連喪家犬都不如。”
陳榮亦的語氣帶着居高臨下的蔑視。
顏宜昭聽完陳榮亦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在陳榮亦臉上,力道大得讓她的臉都偏了過去。
“真是可憐,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是朋友,把所有對你好的人都當成狗,難怪你爸要錢不要你。”
顏宜昭完全沒有被陳榮亦的話所影響。
因爲,明似在電話裏跟她說——
顏宜昭,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她顏宜昭只要這句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