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要胡言!”
江屹川又驚又怒,指着喬婉的手都在抖,“你既已嫁進江家,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江家絕沒有休妻或和離一說!”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仿佛剛才嚷嚷着貶妻爲妾的人不是他。
林清紅也被“和離”和“雙宿雙棲”的話臊得滿臉通紅,聽着周圍陡然響起的巨大議論和嗤笑聲,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於是,林清紅急忙辯解,聲音帶着哭腔:“姐姐,你怎能如此污蔑清紅和侯爺的清白?清紅對侯爺只有敬重,絕無半分非分之想啊!”
“誤會?”喬婉冷笑,毫不留情地撕破她的僞裝,“林姑娘,你吃的穿的用的,就連頭上戴的簪子,有哪一樣不是侯爺出的銀子?”
“你身上這雲錦,是江南貢品,價值千金,侯府小姐都未曾上身。”
“你日日出入侯爺的書房,噓寒問暖,送湯送水,難道也是誤會?”
“你今日當衆擔保八千兩賭債,插手我侯府之事,你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
句句事實,字字誅心,將林清紅的虛僞暴露在陽光之下。
周圍的嗤笑聲更大了。
喬婉不再理會臉色鐵青搖搖欲墜的林清紅,逼視着江屹川:“侯爺,你縱容外室打我的臉,讓我惡心,這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
“和離書,你寫還是不寫?”
“不寫,我便去敲登聞鼓,請聖上和皇後娘娘評評理,看看這寵妾滅妻、縱子爛賭的鎮北侯府,還配不配享這爵位俸祿?”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登聞鼓一響,事情就再無轉圜餘地,江屹川根本賭不起。
“你……”
江屹川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指着喬婉“你”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巨大的憤怒和恐懼將他淹沒了。
他從未如此狼狽,也從未覺得喬婉如此陌生而可怕。
最後,江屹川深吸一口氣,不得不忍下了這巨大的屈辱,咬着牙道:“清紅,你向喬婉道歉。”
“……什麼?”
林清紅愣了愣,有些沒聽清楚他的話。
向誰道歉?
“我說,你向喬婉道歉!”
這話是吼出來的。
林清紅抖了抖,巨大的恥辱襲上心頭,覺得臉色火辣辣的疼。
自她回京城,便被江屹川捧在手心裏,還從未受過如此大的羞辱,簡直可氣!
但林清紅不是蠢貨,心知江屹川正在氣頭上,只得順着他的意。
於是,林清紅深吸一口氣,在喬婉戲謔的目光中,朝她盈盈行了一禮,致歉道:“姐姐……”
“喊我侯府夫人。”
林清紅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卻還是改口了,“侯府夫人,是我口無遮攔,冒犯你了,還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哈哈……”
喬婉突然笑了,竟連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姐……侯府夫人,你笑什麼?”
“哦?我不能笑嗎?”
“……不是。”
“那你問什麼?不是跟我道歉嗎,誰允許你問問題了?”
林清紅噎了一下,氣得差點吐血了。
不過,在江屹川警告的目光中,她又一次微微俯身,忍着極大的屈辱道:“是我不對,還請侯府夫人原諒一二吧。”
“哦,不原諒。”
喬婉淡淡的一句話,徹底讓林清紅僵住了。
不原諒?
她已經將姿態放得這麼低了,這該死的賤人竟說不原諒?
“林姑娘,你該不會在心裏罵我吧?”喬婉可不慣着她,直接揭穿了她的心事。
林清紅又將頭低了低,咬着牙道:“不敢!”
喬婉笑了,“諒你也不敢。”
隨後,喬婉也沒說原諒她,直接把江屹川和林清紅晾在了原地。
喬婉進去了,留下他們面對指指點點的人群。
……
後院。
王氏躺在床上,臉色仍煞白如紙。
李聖手醫術高明,幾針下去,又灌了安胎藥,總算勉強保住了胎兒,但她需要絕對靜養,再經不起任何刺激。
此時,王氏淚流不止,除了哭就是反復念叨:“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夫君怎麼能這樣?我可憐的孩子可怎麼辦啊?”
王氏軟弱,日日就是哭。
喬婉坐在一旁,淡淡看着她問:“哭有用嗎?眼淚能讓江淮回頭嗎?”
王氏抽噎着,茫然搖頭。
喬婉道:“兩條路。第一,等胎坐穩了,你與江淮和離,帶着嫁妝和孩子,遠離這個火坑。”
王氏驚恐地瞪大眼睛,連連搖頭:“不行!如果和離了,我還有何顏面活在世上?我爹娘……我王家……”
喬婉的眼神更冷:“第二條路,你繼續留在這裏,等着你那好夫君哪天賭輸了,把你們母子一起賣了抵債。”
“不要!”王氏渾身一顫,哭得更凶了:“不會的,夫君他這次一定知道錯了,他會改的!”
“他要是還去賭呢?” 喬婉打斷她,聲音沒有任何溫度,“要是賭坊的人再來,真砍了他的手腳,或者把他抓走賣去黑礦窯,你待如何?”
王氏被問住了,臉上血色盡褪,眼神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她看着喬婉冰冷銳利的眼睛,仿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顫抖着問:“娘,若是夫君真被人砍了手腳,該如何是好?”
喬婉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那便是他咎由自取!”
“被剁了手腳,是活該。”
“被賣去黑礦窯累死,是報應。”
“你只需記住,從今往後,你的天,不是江淮,是你肚子裏的孩子!你若還想抱住這個孩子,就收起你的眼淚,給我好好活着!”
說完,喬婉不再看王氏瞬間呆滯絕望的臉,轉身決然離去。
暖閣內,只剩下王氏壓抑到絕望的嗚咽聲。
喬婉知道,王氏的軟弱深入骨髓,但今日這番話和江淮的所作所爲,如同種子,已在她心裏種下。
能否發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她想博一個前程,喬婉可以拉她一把,但如果她還是爛泥扶不上牆,那便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