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抬眼一看,只見街角處,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懷裏摟着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跪伏在一名富家公子的腳邊。
那富家公子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衣着光鮮,身旁還跟着幾名護衛,牽着馬匹,背着弓箭獵具,籠網中還有幾只野兔。
一眼便知,此人絕非外城平民,定是達官顯貴無疑。
想來,他們是剛剛從郊外遊獵歸來,不過那籠網之中,只有數只野兔,看來此行收獲不豐。
只見那富家公子一臉嫌惡,怒斥那老婦道:“哪裏來的臭乞丐,弄髒了本公子的衣服,你該當何罪!”
“公子……公子饒命,老身和孫兒兩天沒吃東西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不要緊,還請公子您行行好,賞口吃的,救救我這孫兒吧!”
“哼,你們這幫賤民,死便死了,與本公子何幹?弄髒了本公子的衣服,你們一老一小兩條賤命都不夠賠!來人,給我打!”
一聲令下,身旁的護衛紛紛上前,朝着那祖孫二人拳打腳踢。周遭的百姓見狀,知道這祖孫倆得罪的是京中顯貴,哪敢上前,紛紛退避。
老婦一邊哀求,一邊忙用身子護住了那孩童,孩童見此情形,早被嚇得大哭不已。
“豈有此理!”
劉協不由大怒,正欲上前制止,卻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住手!”
劉協循聲看去,只見幾個同樣衣着光鮮的青年趕了上來,喝止了那幫護衛。出言厲斥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他一把揪住那富家公子,大喝一聲:“袁耀!光天化日之下,你怎能隨意傷人?”
袁耀?!
劉協微微一怔。
此人是袁術之子,袁耀?哼,難怪如此盛氣凌人,看來袁氏一族“四世三公”,族中子弟卻不知約束自身,反而肆意妄爲。
袁耀一見那人,一臉不屑,掙開他的手,道:“曹昂,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管我的事?”
劉協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微微錯愕,看向那名青年。
原來,此人竟是曹昂!
就是在宛城之戰,爲保護曹操而戰死的,曹操的長子,曹昂!
只見曹昂漲紅了臉,怒道:“袁耀!你……你休要欺人太甚!”
袁耀冷笑道:“哼,我就欺你了又怎麼樣,我乃袁家嫡孫,我叔祖父乃當朝首輔,你算什麼東西,一個宦官之後,給我提鞋都不配,還敢來教訓我?”
“袁耀!你如此跋扈,還敢搬出袁家,我袁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袁耀話音剛落,一旁,又一個青年男子站了出來。
只見此人,身長七尺,形貌偉俊,看年紀似比曹昂、袁耀稍長些許。
豈料,袁耀一見此人,非但不知收斂,反而更加叫囂道:“哼哼,袁譚,你又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指責我?”
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袁紹的長子,袁耀的堂兄,袁譚。
“你!”袁譚不由怒道,“我是你堂兄,你就是這樣同兄長說話的嗎?”
“哼哼,堂兄?”袁耀冷笑一聲,“你父乃我袁家小妾所生的庶子,我叫他一聲伯父,叫你一聲大哥,那都是給你們面子,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一聽這話,袁譚頓時掛不住臉。
父親袁家庶子的身份,使得他這一支,在袁家沒少受人白眼。不過,還好父親才能出衆,三十出頭,便在朝中擔任要職,這也使得他們在袁家,過得不是那麼辛苦。
只是這重身份,卻始終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今日又被袁耀再次提起,袁譚便仿佛被揭了傷疤一樣疼痛。
“袁耀!你……你竟敢藐視於我,今日,我定不與你幹休!”
袁譚惱羞成怒,一拳就朝袁耀面上擊去,袁耀猝不及防,這一下正被打中面門。
“反了反了,一個庶出之子,竟敢毆打嫡孫,來人,給我打!”
袁耀怒喝着,隨即號令手下沖了上來。
袁譚雖有勇力,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這些護衛都是袁家的好手,個個身手不凡,袁譚又豈是對手?不多時,便敗下陣來。
“打!往死裏打!出了事算我的!”
袁耀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人打過,這會兒顯然是憤怒已極。
護衛得了命令,當即放開手腳,全力施爲。
這些人是袁耀的貼身護衛,平日裏同他作威作福慣了,也一樣瞧不上袁紹這一支。只是他們是下人,不敢明面放肆,這會兒得了命令,便毫無顧忌,也不在乎袁譚同樣是袁家公子,拳頭如雨點般打在他的身上。
袁譚只得抱頭躲閃,狼狽不堪。
一旁的那些富家公子,見是袁家兄弟相爭,哪敢上前多事,一個個退到一旁,唯恐波及到自己。
唯有曹昂見狀,上前助陣,一腳踢翻一名護衛,這才救下袁譚。
此時,袁譚已是鼻青臉腫,口角流血。
“好啊,一個庶出之子,一個宦官之後,敢和我作對,給我打!打死勿論!”
袁耀怒吼一聲,忙令護衛再度上前。
幾名護衛得令,當即圍了上來。
袁譚受傷頗重,已無還手之力,曹昂一人,絕非那幾人對手。
眼見曹昂險象環生,劉協眉頭緊鎖,心中思忖。
這曹昂倒是頗講義氣,今日救下他二人,說不定可借機拉攏袁紹、曹操,現在他們還未生割據稱雄之心,無論將來立場如何,現下與之交好,有利無害。
打定主意,劉協當即便對董慶使了個眼色。
董慶會意,縱身一躍,並步沖了上去。
“砰!”
“啊!”
“哎喲!”
董慶一步趕上,雙拳齊出,將兩名護衛打翻在地,隨即一個閃身,飛起一腳,又將一人踢飛。
曹昂見狀,微微一怔,也連忙趕上一步,出手打翻了兩名護衛。
可就在此時,一名護衛被打倒的護衛緩緩起身,抽出腰刀,從背後便朝曹昂砍去。
“小心!”董慶看到,卻是阻攔不及,只能出聲提醒。
曹昂感到身後一陣寒涼,暗道不好,正要躲閃,卻只聽一聲悶哼從背後傳來。
那護衛滿臉錯愕,手中的刀還未落下。腰腹上,一截劍尖刺出,正汩汩地流淌着鮮血。
“嗤”的一聲,劍被拔出,那護衛便如一灘爛泥,癱倒在地。
在他身後的,正是劉協。
劉協此時正握着一柄劍,劍刃上還流淌着鮮血,劉協稚嫩的臉上,也落下了幾個血點。
此刻的他,眼神中盡是冰冷,令人駭然。
九歲少年,竟當街殺死了一名武功高強的護衛!
袁耀眼見這等情形,都不禁嚇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了兩步:“你……你們是什麼人,竟敢來壞本公子的事!”
袁耀看着董慶與劉協,厲聲喝問,但看到劉協那可怕的眼神,聲音卻又有幾分發顫。
“哼,堂堂袁氏,竟然有你這樣的敗類!”
劉協冷冷地喝道,隨即提着劍,信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