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餐廳很大,裝修是沉穩的中式風格,
一張能坐下十來個人的紅木圓桌,此刻卻只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顯得有些空曠,
晚飯的規矩極多,食不言寢不語是基本,
筷子不能插在飯裏,碗碟不能發出碰撞聲,連夾菜的順序都有講究,
趙俊渾身不自在,感覺比跟師父在山上扎馬步還累,
他只想趕緊填飽肚子,
桌上的人,心思各異。
秦敬淵坐在主位,時不時給趙俊夾菜,態度熱情。
秦衛國夫婦則顯得拘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父親和趙俊。
秦舒瑤坐在趙俊對面,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死死地剜着他。
她今天換了一身寬鬆的居家服,但依舊難掩那傲人的身材曲線。
此刻胸口正劇烈起伏,顯然還在爲訂婚的事生氣。
趙俊感受到那道充滿殺氣的視線,心裏直樂。
這小妞,身材夠勁,脾氣也夠辣。
他故意夾起一塊油光鋥亮的紅燒肉,放進嘴裏,吃得滿嘴流油,還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吧唧。”
聲音在寂靜的餐廳裏格外響亮。
秦舒瑤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手裏的筷子把碗底戳得“咯咯”作響。
“鄉巴佬。”
她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餐廳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個穿着潮牌T恤,身材高大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爺爺,爸,媽,我回來了。”
來人是秦敬淵的孫子,秦江。
他看到餐桌上多了一個陌生面孔,有些詫異。
“這位是?”
秦衛國連忙介紹。
“小江,快過來,這位是趙俊先生,是你爺爺的貴客。”
秦江的目光在趙俊那一身地攤貨上掃過,
他敷衍地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秦敬淵沉聲開口。
“這位是陰陽先生的門徒,以後見到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他,聽到了嗎?”
“陰陽先生?”
秦江愣了一下,
他看向自己的父親,眼神像是在問,家裏什麼時候開始信這些江湖騙子了?
秦衛國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別亂說話。
秦江沒再多問,拿起碗筷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只是那副神情,顯然沒把趙俊放在眼裏。
趙俊從他進門那一刻起,就在觀察他。
“占星術”悄然運轉。
秦江的命宮之上,一團黑氣繚繞,其中夾雜着一抹刺眼的血紅。
這是典型的血光之災相。
趙俊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
他看着秦江,淡淡開口。
“你過段時間會有血光之災。”
一句話,打破了餐廳裏詭異的平靜。
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他。
秦江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直接笑出了聲。
“噗。”
他放下碗筷,看着自己的父親。
“爸,你們從哪個天橋底下找來的神棍?”
“連這種老掉牙的套路都用上了?”
秦衛國臉色一變,正要呵斥。
趙俊卻搶先一步,慢悠悠地說道。
“今天晚上八點,你在皇朝KTV,跟朋友砸了一個包廂。”
秦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趙俊的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你們不僅砸了場子,還把一個叫王虎的人打成了重傷。”
“三根肋骨骨折,輕微腦震蕩,現在人還在市三院躺着。”
“我說的,對嗎?”
餐廳裏,落針可聞,
秦江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你胡說八道!”
秦江的聲音幹澀,底氣明顯不足。
“我根本不知道什麼皇朝KTV!”
秦舒瑤也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啪!”
一聲巨響。
秦敬淵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此刻迸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指着秦江的鼻子,聲音裏帶着雷霆之怒。
“跪下!”
秦江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就想站起來。
“爺爺,他就是個騙……”
“我讓你跪下!”
秦敬淵怒道,
秦江兩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地板上。
“混賬東西!”
秦敬淵氣得渾身發抖,繞過桌子走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頭破口大罵。
“你是不是覺得,有秦家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在外面爲所欲爲了?”
“你知不知道,你爺爺我這條命,這身軍功,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你知不知道,你父親爲了守住這份家業,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熬白了多少頭發!”
老人的聲音嘶啞,帶着深深的痛心和失望。
“我們兩代人浴血奮戰,小心翼翼換來的今天,是讓你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在外面仗勢欺人,惹是生非的嗎?”
“你對得起誰?你對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嗎!”
秦江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他想反駁解釋,
”是那王虎先欺凌一個女孩子的,他們只是聲張正義,只是以暴制暴罷了。“
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秦敬淵指着趙俊,對着他怒吼。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
“這位是趙先生,是當世高人!他精通奇門八卦,能斷人生死,窺探未來!”
“先生說你有血光之災,那就絕不會有錯!”
“你還敢狡辯?你還敢說先生是騙子?”
秦敬淵胸膛劇烈起伏,那股從戰場上帶下來的殺氣,讓整個餐廳的溫度都降了下去。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秦江,聲音冷得像冰。
“衛國!”
“在!”
秦衛國猛地站直,身體繃得像一根拉滿的弓。
“把這個孽障給我關起來!”
“禁閉一個月!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他踏出房門半步!”
秦衛國低頭領命,
“是!”
秦江猛看着那個悠然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
都是他!
如果不是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神棍,自己怎麼會當着全家人的面,跪在這裏,像一條狗一樣被訓斥!
“把他帶下去!”
秦敬淵不想再看到他。
兩名勤務兵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秦江的胳膊。
秦江被人拖着往外走,那雙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趙俊。
趙俊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甚至還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進嘴裏。
眼神,能殺人嗎?要是眼神能殺人,他都不知道被殺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