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着時鉞回三班的時候,班上同學又是一懵。
這不是剛剛背着書包回家的大佬嘛,怎麼又回來了?難不成是一時興起,覺得還是學校好玩?
時鉞回到座位上,就開始發呆。
困,煩,早上沒吃東西,還餓。
他偏過頭,看向艾梓的側臉,眼神一動也不動。
女生正在埋頭寫作業,神情認真專注,這樣看過去,鼻子小巧高挺,幹淨的臉,肌膚吹彈可破。
小臉上有些恰到好處的嬰兒肥,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棉花糖,軟乎乎,想捏。
管飯的,我餓了。
時鉞一直把艾梓盯着,眼底深似漩渦。
或許是視線足夠灼熱,女生剛翻過一頁練習冊,餘光裏就出現這道清澈的眸光。
“怎麼啦?”她放下書,沖時鉞笑起,眼睛一彎,像皎皎的月牙。
時鉞微微蹙眉,轉過腦袋來,神情有些不自然,連帶着視線都開始閃躲跳動。
“餓了。”
清冷的兩個字從他嘴裏吐出,配合着他有些臭的表情,竟然顯得無端可愛。
艾梓眼裏的笑意更深了,眼角往下壓,臉龐的兩個小酒窩深深的,像灌了蜜一樣甜。
“餓了。”她重復着時鉞的話,聲音輕軟,雙手往校服兜裏一伸,像是在摸索什麼,“那你要吃餅幹嗎?”
她捧出幾塊散裝的小餅幹出來,這是她常備在包裏的“口糧”。
放在時鉞的桌上,往他那邊推了推,隨後很自覺地和他拉開距離,猶如風過無痕。
時鉞沒有說話,皺着眉看了一眼這幾塊小餅幹,像是不太情願,但還是撕開包裝吃了幾塊。
“喝奶嗎?”艾梓又從包裏拿出一盒牛奶,放在他桌上。
時鉞胡亂喝了幾口,就搖着頭說不要了。
他吃東西時很斯文,動作也優雅,就算是像剛才這樣加快了速度,也並不粗魯。
腮幫子那裏鼓起來,在他緊繃的臉上,顯得有些反差的萌。
尤其是他有些不情願地皺着眉的樣子,像極了小孩子被逼着吃不喜歡的食物,但由於家長的逼迫,不得不服從。
“那把牛奶喝完吧。”艾梓幫他把桌上的餅幹包裝紙收起來,包在紙巾裏,“總不能我幫你喝呀。”
她的聲線細細軟軟的,末了往上輕揚,總給人一種寵溺的意味,像是在哄。
時鉞的動作頓了頓,女生的聲音字字句句敲在他心上,就像她輕輕敲門時那樣,近乎於無,但富有節律。
聽到她那句“總不能我幫你喝呀”,心裏就這麼突如其來的顫抖了一下,奇怪的很。
因爲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她願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啊……
腦子向來轉得飛快的時鉞,腦海裏有過片刻空白,只機械地拿起牛奶,大口大口喝起來。
不餓了。
吃飽喝足,時鉞將手放進褲兜裏,作勢就要去找什麼。
這個動作很是熟悉,如果沒猜錯,這位大哥又想去掏錢?
舉手投足間,人狠話不多的時鉞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散發着“老子很有錢”的氣質。
“別。”艾梓忙做了個阻止的動作,“不用。”
時鉞的動作停住,他聽着她的話,慢慢將手抽出來。
不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好,但他想不到還能做什麼,於是呆呆點了點頭:“謝謝。”
“不客氣呀。”她眼睛一彎,壓抑不住笑意。
“艾梓,這道題你……”周如彥捧着練習冊轉過頭來,結果正好看見還叼着吸管一臉呆滯的時鉞。
他瞬間和見了新大陸一樣,原來大佬也喝牛奶啊?
艾梓剛剛還沖着時鉞笑,現在馬上轉過頭去。
接下周如彥的練習冊,幫他看了一下這道題,然後拿出一張草稿紙,湊過去給他講解。
兩人隔得很近,周如彥聽得認真,一邊點頭一邊“哦”地回應着,好像恍然大悟。
“這樣……對吧,這個公式……”艾梓耐心地爲他寫着過程,語氣也輕柔。
她好像對誰都這麼溫柔,有人路過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回應,有人來問她問題,她從不會拒絕。
沒有對誰特別好,但也沒有對誰有半分冷落。
就像分給自己吃的一樣,她也可以把餅幹分給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時鉞竟然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他看着兩人湊近的身影,將沒喝完的牛奶往桌上一放,發出一聲響。
“不喝了。”語氣格外冷漠。
周如彥心裏咯噔一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氣場給嚇得瑟瑟發抖,這大哥怎麼喝奶還喝出氣來了。
您喝,您喝,他說了一句:“我懂了。”很快捧着練習冊轉過頭去。
他的轉變立刻能被感知到,艾梓有些不解地望向他,只見時鉞一言不發抿着唇凝視自己。
好像下一秒就能將她給生吞活剝了。
於是伸出手,將他沒喝完的牛奶掂量掂量:“也沒剩多少了,我幫你扔掉。”
說着,就起身去教室後面的陽台扔垃圾。
等她回來時,時鉞又趴在了桌上,一動也不動,只留給自己一個漂亮的後腦勺。
也不知道哪裏惹他生氣了,艾梓無奈地笑了笑。
窗外陽光正好,他這樣對着外面,是睡不着的,艾梓悄聲站起來,爲他把窗簾拉上。
耳邊是女生輕手輕腳的響動,眼前一片刺眼的明亮瞬間消逝不見,時鉞的眉間舒展開來。
前面的人還想找艾梓說話,艾梓輕輕地“噓”了一聲。
溫暖的初陽被窗簾隔住,投下一片舒適暗影,連帶着心裏那莫由來的煩躁也被揉平了幾分。
……
三班的同學經過這兩天的觀察,發現了這位大哥不愛搭理人。
本來想上前去和他做個自我介紹,建立建立友誼的小船,結果被人家一記冷眼。
於是,小船沒有建,橄欖枝也沒有拋,反而是戰戰兢兢,希望不要惹到這位大哥才好。
“艾梓,這是時鉞的練習冊。”物理課代表領了一本新的練習冊,放到艾梓桌上。
“好,我會交給他的。”艾梓輕聲地向他道謝。
過了一會兒,有人在教室外喊:“艾梓,朱勇叫時鉞去辦公室!”
艾梓看了一眼在旁邊趴得安穩的男生,忙回應了一句:“好,稍等。”
“艾梓,轉告時鉞讓他記得寫作業……”周如彥是化學課代表,他有一次也在旁邊顫巍巍地說。
艾梓總算忍不住了,她挑了挑眉,望向周如彥。
“爲什麼不直接告訴他,反而是來告訴我?”時鉞很恐怖嗎?
誰料,周如彥癟了癟嘴,望了一眼那邊睡得正香的大佬,欲哭無淚來了一句:“因爲人家不鳥我們!”
呂斯佳推了推眼鏡,附議道:“不僅是不理人,而且眼神恐怖得能吃人。”
艾梓倒是不假思索地來了一句:“也還好吧,多說幾句話他就會回應你們了,不然你們試試?”
她一說完,前面兩人瞬間把腦袋搖晃得像撥浪鼓。
“我怕多說幾句,我小命不保。”
艾梓勾了勾嘴角,沒有回應,等他們轉過頭去以後,看向了時鉞。
“下節課是物理課,起來啦。”
說完,男生動了動腦袋,一頭濃密的頭發因爲睡過之後,有些凌亂。
他眨了眨眼,好看的眉間皺起,像是不滿窗外刺眼的陽光,整個人惺忪困倦。
默默看着艾梓將他桌下的物理書拿出來,又從自己筆袋裏抽出了一支筆放在桌上。
“要是他再讓你回家,你可不能信了,知道嗎?”
在朱勇拿着杯子挺着肚子走進教室前,艾梓還心有餘悸地囑咐了一句。
時鉞理解不了朱勇有時候山路十八彎的話語,她怕時鉞一個答應,又提着書包開開心心回家去了。
果然就見到男生不解地擰了擰眉,有些疑惑。
“他那是在,嗯,提醒你,讓你上課不要睡覺,不是真的讓你回家。”
時鉞聽着,默默地點了點頭。
艾梓不自覺露出一抹笑,眼前的男生分明是陰鬱病態的,卻又純粹得過分,像是深淵,卻也讓人忍不住往裏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