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科集團公益廣告項目的最終提案日期像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顧承希帶領團隊連續熬了幾個通宵,方案打磨得近乎完美,尤其“留守兒童關懷”子項,融合了言祈那份詳實的AI受衆分析,情感穿透力和數據支撐都無可挑剔。
就在提交前夕,一封匿名的舉報郵件如同毒蛇般悄然而至,精準地投遞到了藍科項目負責人和奧維高層的郵箱裏。
郵件指控奧維的公益廣告方案核心創意“高度借鑑”(實則影射抄襲)了國外某小衆公益組織三年前的一個未落地項目概念,並附上了經過精心挑選、斷章取義的“證據”截圖。
消息傳來,奧維內部一片譁然,質疑的目光紛紛投向作爲方案主導者的顧承希。藍科項目組緊急叫停了奧維的提案流程,要求徹查。
“肯定是他!” 顧承希的辦公室裏,氣壓低得能擰出水來。她站在落地窗前,背對着助理小楊,聲音冷得像冰碴,帶着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只有他才使得出來!”
小楊戰戰兢兢地匯報:“顧總監,技術部那邊初步查了匿名郵箱,但對方用了多重跳板和加密,IP地址追蹤到一半就斷了,指向國外一個公共代理池,查不到源頭……”
顧承希猛地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查不到也要查!這是惡意誹謗!立刻聯系法務部,準備律師函!同時整理我們所有的創意來源、過程文檔、時間戳!藍科那邊我去溝通!”
她雷厲風行地下達指令,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倔強,仿佛要用絕對的強勢壓下所有動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掐進掌心帶來的細微疼痛,才能勉強抑制住那份被污蔑的屈辱和憤怒。
消息很快傳到了言祈耳中。他正在宿舍和陳默聯機打遊戲,聽到趙磊轉述的“抄襲風波”,整個人瞬間僵住,手指停在鍵盤上,屏幕裏他操控的角色瞬間被秒殺。
“靠!肯定是楚焱然那個王八蛋幹的!” 陳默氣得大罵。
言祈沒說話,猛地摘下耳機,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立刻給顧承希打了電話,電話那頭,她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甚至帶着點刻意的輕鬆。
“沒事,言祈,我能處理。惡意舉報而已,清者自清。” 但言祈太熟悉她了,那平靜之下竭力壓抑的緊繃和疲憊,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我能幫你!” 言祈急切地說,“我幫你查那個IP!找到源頭,就能證明是誣陷!”
顧承希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最終還是帶着一絲安撫的意味說。
“不用了,言祈。公司技術部已經在處理了,你別擔心。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她不想把他卷進這潭渾水,更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
但言祈的倔勁兒上來了。他掛了電話,立刻打開電腦,調出那封匿名舉報信的郵件頭信息。他憑着在星途實習時學到的一些網絡基礎知識,開始嚐試追蹤那個被重重僞裝的IP地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上的代碼滾動,汗水順着額角滑落。然而,對手顯然是個高手,設置的障礙遠超他目前的能力範圍。追蹤鏈條在一個又一個加密的代理節點中斷裂,最終迷失在浩瀚的網絡海洋裏。
“操!” 深夜,宿舍裏只剩下電腦風扇的嗡鳴。言祈看着屏幕上最後一條“追蹤失敗”的提示,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將他淹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無能爲力”的滋味。他空有一腔保護她的熱血,卻在真正的危機面前,像個蹩腳的新手,連追蹤一個IP都做不到!
巨大的自責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因“能力不夠”而產生的強烈自卑,像藤蔓一樣緊緊纏繞住心髒,讓他喘不過氣。他頹喪地滑坐到地上,背靠着床沿,把頭深深埋進膝蓋裏,整個人籠罩在濃重的emo氣息中。
“喂,老言,大半夜演苦情劇呢?” 上鋪的林宇被吵醒,探出頭,看見言祈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瞬間明白了,“就爲查IP那事兒?”
言祈沒吭聲,只是把腦袋埋得更深了。
林宇嗤笑一聲,隨手從自己亂糟糟的書堆裏抽出一本厚得像磚頭、封面印着《高階網絡追蹤與反追蹤技術實戰》的書,精準地砸在言祈腦袋旁邊的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打不過就練!蹲這兒當蘑菇能解決問題?菜鳥!” 林宇的聲音帶着慣有的嘲諷,卻奇異地帶着一絲激勵,“想當護花使者,光靠嘴炮和熱血可不夠,得有點真本事!拿去,啃透了,下次別這麼丟人!”
言祈抬起頭,眼神迷茫地看向那本“磚頭”。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看書的趙磊也合上了手中的大部頭。他推了推眼鏡,走到自己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默默地放在言祈面前。
文件抬頭是《鼎峰傳媒集團近期安全審計報告(非公開摘要)》,裏面用紅筆圈出了幾處關於“舊版郵件系統未修復的SSRF漏洞風險”的描述。
“我表哥在安全公司,”趙磊言簡意賅,鏡片後的目光平靜,“他們上個月給鼎峰做過滲透測試,這份是公開漏洞庫裏的信息摘要。或許……對‘某些特定路徑的追蹤’有幫助。”
言祈看着地上的“磚頭”和眼前的漏洞報告,眼中的迷茫和頹喪漸漸被一種灼熱的火焰取代。林宇的嘲諷像鞭子,趙磊的情報像鑰匙。
他猛地抓起那本《高階網絡追蹤》和那份報告,眼神變得異常堅定。“謝了,兄弟們!” 他啞着嗓子說,聲音裏帶着破釜沉舟的決心。
那一晚,言祈宿舍的台燈亮到了天色泛白。鍵盤敲擊聲密集而專注,他像一塊幹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着書中的知識,結合趙磊提供的線索,試圖找到那黑暗中的一絲破綻。他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渴望變得更強,不是爲了證明自己,而是爲了有足夠的力量,真正地站在她身邊,爲她抵擋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