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在這一刻已經不是一片虛擬的賽博空間。
它變成了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了理智的巨獸。
而顧辰就是被這頭巨獸鎖定的唯一獵物。
無論是國內最大的社交平台微博，還是日活數億的短視頻軟件，甚至是一些專供中老年人消遣的資訊APP……
所有的信息流，所有的推薦位，全都被同一件事所血腥地吞噬、徹底占領。
——柳氏集團豪門恩怨！
流量，以前所未有的恐怖姿態，高度集中。
柳家御用媒體星光娛樂的直播間，王記者的臉因爲過度亢奮而漲紅，他看着屏幕左上角那個不斷瘋漲的數字，心髒狂跳。
三百萬！
在線觀看人數正式突破三百萬大關！
屏幕上，柳母用頭一下下撞擊急診室大門的畫面，早已看不真切。
整個屏幕，都被一層厚得令人窒息的彈幕所徹底淹沒，滾動的速度快到肉眼都無法捕捉。
【顧辰滾出來受死！！！】
【我他媽活了三十年，沒見過這麼惡心的人渣！家暴孕妻？這種人不判死刑，天理難容！】
【嚴懲暴力狂！保護女性權益！必須讓他社會性死亡！】
【可憐的柳夫人，快看啊，額頭都撞出血了！我的天，這是被逼到什麼份上了啊！看得我眼淚直流，手都氣得發抖！】
憤怒的網友們，在鍵盤上敲下自以爲正義的言辭。
他們被柳家精心編織的故事所引導，化身爲手持利劍的審判官，自發地組織起來。
一場針對顧辰的、轟轟烈烈的網絡審判，拉開了血腥的序幕。
人肉搜索行動，在各大隱秘的社群裏，如病毒般擴散。
在網絡世界裏，只要你想，似乎就沒有挖不出的秘密。
僅僅十分鍾。
顧辰的身份背景、畢業院校、身份證號碼，甚至是他當年是如何以一個普通大學生的身份入贅S市柳家，籤下那份在當時看來是賣身契的入贅協議的歷史。
全都被一一扒了出來，做成了圖文並茂的長圖，全網瘋傳。
他被徹底打上了幾個屈辱的標籤：【軟飯男】、【白眼狼】、【當代陳世美】！
緊接着，柳家早就雇傭好的水軍，如同嗅到腐肉的禿鷲，開始大規模下場帶節奏。
他們在各大論壇和新聞評論區裏，僞裝成各種身份，瘋狂爆料。
“【柳氏集團內部員工冒死爆料】：我早就聽說這個姓顧的不是好東西了！他在公司裏早就跟他的那個女秘書不清不楚了，開會的時候眉來眼去的！柳總人太單純，一直被蒙在鼓裏！”
“【知情人再添猛料】：何止啊！我還聽說他這幾年一直在偷偷轉移公司財產，在海外用他親戚的名字開了好幾個匿名賬戶！金額高達九位數！他就是想一步步掏空柳家！”
“【自稱柳如煙閨蜜的賬號發帖】：我閨蜜真的太慘了，她就是個戀愛腦！當初爲了嫁給這個鳳凰男，跟家裏都快鬧翻了，結果養出這麼一個中山狼！現在好了，人都快被打沒了！姐妹們，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髒水，一盆接着一盆，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機會，毫不留情地潑向那個還未露面的男人。
很快，戰火就從娛樂八卦版塊，凶猛地蔓延到了嚴肅的財經版塊。
柳氏集團的官方賬號和股票論壇，瞬間被潮水般涌入的憤怒股民們沖爛了！
“你們公司怎麼回事？管理層都是幹什麼吃的？讓一個家暴男、殺人犯當高管？這樣的公司還有未來嗎？！”
“明天開盤我就清倉！誰愛玩誰玩！垃圾公司！管理層都是廢物！”
“強烈要求柳氏集團董事會立即罷免顧辰一切職務！並且公開道歉！否則我們就集體拋售股票，讓你們跌到退市！”
股民們的恐慌情緒，如同瘟疫，在各個投資群裏飛速蔓延。
一些在財經領域頗具影響力的博主，也嗅到了流量的味道，紛紛下場分析。
一個擁有數百萬粉絲的財經大V，迅速發布了一篇分析長文：
“認爲明日開盤，柳氏集團股價，必將遭受重創，直接跌停開盤的可能性，高達90%！”
輿論的雪球，越滾越大，裹挾着惡意與謊言，朝着足以壓垮一切的體量而去。
一些不明真相，但向來以爲女性發聲自居的意見領袖，也紛紛下場。
一篇篇標題聳人聽聞，內容顛倒黑白的十萬加爆款文章，橫空出世。
輿論徹底失控。
更可怕的是，網絡暴力開始化爲現實的獠牙，朝着顧辰最柔軟的地方咬去。
有極端的網友，通過地毯式的人肉搜索，竟然找到了顧辰父母（已過世）生前的住址——一個位於老城區的破舊小區。
他們在網上貼出了詳細地址，公然叫囂着，要組團去那個地址潑油漆、寫大字報，要讓這個畜生的爹媽在地下都不得安寧！
……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張律師坐在駕駛座上，手機屏幕的亮光，映得他臉色慘白如紙。
他看着那些不斷彈出的新聞推送，看着那些惡毒到極點的評論，握着方向盤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發抖。
他怎麼也想不通，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離婚糾紛了。
“顧……顧總……”
“我們……我們再不發聲……就……就徹底沒有機會了啊！”
“他們……他們這是要讓我們死啊！”
顧辰沒有回答他。
他只是靜靜地垂着眼，拿着自己的手機。
屏幕上同樣是那些不堪入目的辱罵和惡毒的詛咒。
他的指尖，緩緩劃過屏幕，最終停留在了一條被頂到最高贊的評論上。
那是一條赤裸裸的、針對他逝去雙親的威脅。
【顧辰，你怎麼不去死啊？】
【你爸媽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畜生？】
【地址已經有了，兄弟們組團走起！明天就去他爹媽墳上蹦迪！讓他全家團聚！】
他看着墳上蹦迪這四個字，眼神卻愈發冰冷和平靜。
他輕聲呢喃道：“審判？一群連真相都看不見的蠢貨，有什麼資格審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