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攤位前坐着一位發絲花白、滿臉風霜的老者.
正倚着牆根昏昏欲睡，身前的破布上零散地擺着幾塊礦石和獸骨，皆是些不入流的貨色。
而那鐵片，則被隨意地丟在最角落，半埋在灰塵之中。
鐵片莫巴掌大小，形狀極不規整，邊緣布滿了參差不齊的斷口。
通體呈現一種暗沉的黑灰色，表面覆蓋着一層厚厚的、早已幹結的鏽跡與泥土。
看上去就像是從哪個廢棄的農具上敲下來的碎片，扔在路邊都沒人會多看一眼。
【物品：《大日烈陽槍訣》功法鐵卷（殘篇）】
【品階：仙品功法】
【物品描述：上古槍仙觀大日星辰隕落，悟出此無上殺伐之術。功法共九式，此殘卷僅載第一式‘炎龍破’。修煉此法需身具火屬性靈根及靈體，以自身火靈力爲引，凝練至陽槍芒。持長槍向前突刺，槍出如龍，可化作咆哮炎龍，破滅萬法。】
【可消耗500猛攻點，修復並直接領悟第一式，‘炎龍破’。】
“仙......仙階功法？！”
方長呼吸猛地一滯，心髒在胸腔內瘋狂擂動。
他萬萬沒想到在這魚龍混雜、遍地垃圾的雜役坊市中。
竟能碰到這等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逆天機緣！
方長旋即輕咬住舌尖，一陣刺痛傳來，讓他壓下了滔天的狂喜。
好在有面具遮擋，並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方長緩緩收回目光，裝作漫不經心地踱步到老者攤位前。
他目光故意避開那塊鐵片，而是拈起了旁邊一塊所謂的“黑銅礦”。
“師兄，這礦石怎麼賣？”方長的聲音平淡無奇。
老者被驚醒，睡眼惺忪地抬了抬眼皮，有氣無力地伸出五根手指：
“五塊下品靈石。”
方長故作嫌棄地用手指彈了彈礦石，發出一聲悶響，撇了撇嘴：
“就這成色？雜質比礦料都多，煉出來的怕不是一坨鐵疙瘩。三塊靈石，不能再多了。”
老者似乎懶得爭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罷了罷了，三塊就三塊。”
方長心中冷笑，知道這礦石最多就值一塊靈石。
他狀似滿意地點點頭，將礦石拿在手裏掂了掂，目光又“不經意”地掃過那塊廢鐵片，眉頭一皺。
“老丈，我買你這礦石，是想回去試試手，看看能不能煉出點東西。”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儲物袋裏摸出三塊靈石，但在遞出去的瞬間又停住了，指着那塊鐵片道：
“你這塊破鐵，看着倒挺堅硬，正好讓我拿回去墊墊爐腳，省得我那爐鼎總晃悠。”
“你把它送我，我就買了這礦石，如何？”
聽到方長的話後，老者眼皮微微抬起，那雙濁的眼睛瞬間清明了刹那。
不再是昏昏欲睡的遲暮老人，更像一只蟄伏已久的蒼鷹。
他眼神微眯，細細審視了方長一眼，並未說話。
方長心中咯噔一下。
“壞了，這老頭不會猜到這鐵片不簡單了吧，早知道就應該再拉扯拉扯。”
這短短兩秒半的對視，在方長感覺中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周遭坊市的喧囂戛然而止，只能聽到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跳聲。
就在方長大腦飛速運轉之際。
老者那銳利的眼神卻又忽然黯淡了下去，重新變回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拿走，拿走！”
方長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爽快地將三塊靈石遞給老者。
隨後連忙將那塊黑銅礦，和那枚仙品功法殘卷一同撿起，迅速收入儲物袋中。
“多謝師兄。”
方長沖老者隨意地抱了抱拳，爲避免夜長夢多，連忙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迎面大搖大擺地走來了三人。
爲首的是個身材臃腫的胖子，一身外門弟子的藍色長袍被他撐得像個圓球，腰帶深陷在肥肉裏。
他臉上油光滿面，眼袋浮腫，腳步雖重，卻透着一股虛浮。
周身靈力波動更是駁雜不純，顯然是靠丹藥強行堆砌上來的修爲，根基不穩，丹毒已隱隱侵入髒腑。
他身後跟着兩個瘦猴似的小弟，亦步亦趨，滿臉諂媚。
氣息同樣虛浮不定，三人走在一起，不像修士，倒像個酒色過度的地主家傻兒子帶着兩個家仆。
坊市小徑本就狹窄，方長見狀，連忙側身讓路。
然而，那胖子像是沒長眼睛，又或是故意爲之。
他沉重的身軀輕輕一晃，肥豬蹄不偏不倚，正好踩在方長腳背。
“嗯？”
胖子停下腳步，慢悠悠地低下豬頭，眉頭誇張一皺。
隨即，他抬起眼皮，一雙被肥肉擠成細縫的眼睛，輕蔑地打量着方長。
當看到方長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雜役灰袍，和臉上那張普通的鐵制面具時。
他嘴角咧開一抹充滿惡意的獰笑。
“哪來的狗雜役，走路不長眼？”
話音未落，他踩在方長腳背上的腳，竟故意碾了碾。
面具之下，方長目光平靜如常，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只是平靜承受着這份屈辱，順帶將這胖子囂張跋扈的嘴臉刻入腦海中。
見方長像個木頭人一樣毫無反應，胖子頓覺無趣。
他撇了撇嘴，一口濃痰吐在方長腳邊，不屑地“嗤”了一聲。
這才挪開腳，帶着兩個小弟，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他娘的，竟踩了只臭蟲，真是晦氣！”
方長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在沒有絕對的實力之前，任何沖動之舉都不過是名爲熱血的愚蠢。
待那三人走遠，方長這才若無其事地匯入人流，徑直離去。
不遠處，將鐵片出售給方長的老者，不知何時已經坐直了身體。
他那雙原本昏昏欲睡的渾濁眼眸，此刻卻清明如鏡。
老者看着方長隱忍離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胖子消失的方向，底閃過一絲贊許。
他抬起幹瘦的枯手，捋了捋頜下雪白的長須，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暗道：
“心性沉穩，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錯，是個好苗子。”
“這《大日烈陽槍訣》殺伐之氣過重，最忌心浮氣躁之輩。”
“落在此子手中，倒也不算埋沒。只是不知，這沉寂千年的槍訣，能否在你手中......重現當年榮光。”
言罷，老者眼中的精光緩緩斂去，身子又重新軟塌塌地倚回牆根，恢復了那副行將就木、昏昏欲睡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