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聞着沒？誰家做肉了，這麼香！”
“可不是嘛！這肉味兒，霸道得很，順着風就往鼻子裏鑽，饞得我口水都快下來了！”
傍晚時分，軍區家屬院的公共水池邊，幾個洗着衣服的軍嫂忍不住停下手裏的活計，伸長了脖子，使勁嗅着空氣中那股濃鬱得化不開的肉香。
這年頭，肉是精貴東西，誰家要是做一頓紅燒肉，那香味能飄半個大院，足以成爲接下來幾天鄰裏間的熱門話題。
而這股“罪惡”的香氣源頭，正是家屬院最裏頭，那棟獨門獨戶的紅磚小樓——秦烈的新家。
廚房裏，夏蘭蘭正系着圍裙，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她下午用秦烈給的錢和肉票，在小賣部“搶”到了一塊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間，層次分明，是做紅燒肉的絕佳材料。
只見她將切成方塊的五花肉，先在滾水裏焯燙，撇去浮沫，撈出瀝幹。緊接着，鍋裏放少許油，投入幾塊冰糖，用小火慢慢熬出焦糖色。那糖色從金黃變得深紅，冒着細密的小泡時，她眼疾手快地將五花肉塊倒進鍋裏。
“刺啦——”一聲，肉塊與滾燙的糖色甫一接觸，便發出悅耳的聲響。
夏蘭蘭手腕翻飛，快速翻炒，讓每一塊肉都均勻地裹上了一層亮晶晶的紅褐色外衣。隨即，蔥段、姜片、八角、香葉等調料下鍋，與肉塊一同煸炒，各種香料的復合香氣被熱油激發，瞬間炸裂開來。
僅僅是這個過程，那股香氣就足以讓任何一個飢腸轆轆的人喪失理智。
隔壁院牆，一個小男孩聞着味兒，扒着牆頭，急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媽！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紅燒肉！”
他媽媽只能一邊哄着，一邊無奈地朝秦家小樓的方向張望，心裏暗自嘀咕：這秦團長新娶的媳婦，到底是什麼來頭？一來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做肉吃，日子過得也太紅火了！
夏蘭蘭對外界的動靜充耳不聞，她專注地往鍋裏加熱水，水量剛好沒過肉塊。蓋上鍋蓋，轉爲小火，開始了漫長的燉煮。
這就是她做紅燒肉的秘訣，沒有復雜的技巧，只有耐心和火候。
她利用燉肉的功夫，又快手快腳地炒了一盤碧綠的小白菜，和一個金黃蓬鬆的蔥花炒蛋，最後還用魚頭和幾塊豆腐，滾了一鍋奶白色的濃湯。
當秦烈踏着暮色，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時，首先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那熟悉的冷清和黴味，而是一股能鑽進骨頭縫裏的、溫暖又霸道的飯菜香。
他推開門，腳步頓住了。
屋子裏亮着一盞暖黃色的燈，將整個空間都照得溫馨無比。
那個昨天還空蕩蕩、冷冰冰的屋子，此刻像是被施了魔法。擦得鋥亮的桌子上，擺着三菜一湯，正冒着嫋嫋的熱氣。
他的兒子石頭，正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裏拿着一本破舊的連環畫在看。
而那個女人，夏蘭蘭，正從廚房裏端出最後一碗白米飯。她看到他回來，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那雙桃花眼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河。
“你回來啦？快去洗手，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她的語氣，自然得仿佛他們已經是生活了多年的老夫老妻。
秦烈看着眼前這一幕，聽着她溫柔的催促，心髒像是被一只溫熱的手輕輕攥了一下。
他常年待在部隊，過的是鐵血和紀律的生活。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睡覺的地方，一個符號。他從未想過，這個地方，可以有這樣的溫度，這樣的色彩，和這樣的……味道。
他依言去洗了手，坐在了餐桌旁。
石頭立刻丟下連環畫，邁着小短腿跑到他身邊，仰着小臉，獻寶似的說：“爸爸，媽媽做了紅燒肉，可香可香了！”
“嚐嚐看，合不合你胃口。”夏-蘭蘭給他盛了滿滿一碗飯，然後夾了一塊最大、最漂亮的紅燒肉，放進他的碗裏。那塊肉顫巍巍的，裹着濃稠的醬汁，在燈光下泛着誘人的油光。
秦烈是個軍人，吃飯向來是解決生理需求，從不講究味道。可在看到這塊肉的瞬間，他那素來沒什麼波動的食欲，竟被勾了起來。
他夾起那塊紅燒肉，在夏蘭蘭和石頭期待的目光中，放進了嘴裏。
肉皮軟糯黏唇，幾乎不用嚼，就在舌尖化開。緊接着是肥肉部分，豐腴的油脂經過長時間的燉煮，已經完全不膩，只剩下滿口的甘香。最後是瘦肉，酥而不爛，吸飽了濃鬱的醬汁，每一絲纖維都透着鹹甜交織的復合美味。
好吃！
這是秦烈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比軍區食堂那位拿過獎的特級廚師做的，還要好吃一百倍！
他不是個善於表達的人，但行動卻很誠實。他三兩口吃完碗裏的，眼睛已經盯上了盤子裏剩下的。
“好吃你就多吃點。”夏蘭蘭看他那副樣子，心裏樂開了花，又給他夾了好幾塊，把他的飯碗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這一頓飯，秦烈破天荒地吃了三大碗米飯。
石頭的小肚子也吃得圓滾滾的，像個小青蛙，嘴巴上糊滿了油，滿足地打着飽嗝。
飯後，夏蘭蘭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秦烈靠在椅子上，點了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看着那個在廚房裏忙碌的纖細背影，聽着水池裏傳來的譁譁水聲，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歸屬感，油然而生。
他想，或許，娶個媳婦回家，也不是什麼壞事。
尤其是，這個媳婦不僅長得好看，還做得一手好飯。
他抽着煙，目光不自覺地就落在了夏蘭蘭的身上。她正彎着腰洗碗，藍色的勞動布套裝因爲動作，緊緊繃在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和挺翹的臀部曲線。那道弧線，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秦烈感覺喉嚨有些發幹，下意識地多吸了一口煙。
這女人，好像比他抽的煙，還要上頭。
他正看得有些出神，夏蘭蘭卻突然直起了身，轉過頭來看向他。
“秦烈，”她擦了擦手，臉上帶着一絲紅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們……我們明天就要去領證了，對嗎？”
“嗯。”秦烈應了一聲，掐滅了煙頭。
“那……領了證，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她聲音越說越小，頭也低了下去，像是在給自己鼓氣，“有件事，我想……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秦烈看着她那副嬌羞又認真的模樣，心裏一動。
夏蘭蘭抬起頭，咬了咬嘴唇，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他，緩緩地，又清晰地說道：“今晚，你……你能不能別去樓下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