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都去。”
這個“都”字,顯然包括了雲菡。
吳經理立刻會意,連忙對雲菡說:“雲菡,快,收拾一下,一起陪周總、丁總監去吃個便飯!”
雲菡抬起頭,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
她不能去。
穗穗還在托管班等她。
而且,她一分鍾也不想再和周晏城待在一起!
桐林鎮的高檔私房餐廳“棲園”,藏在一條不起眼的巷弄深處。
青磚黛瓦的院落裏,幾株老梅斜倚牆角,包廂的雕花木窗半開,透進傍晚微涼的風。
雲菡坐在位置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茶杯邊緣。
瓷杯裏的龍井已經涼透,浮着幾片舒展開的茶葉。
她盯着那些茶葉,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值得研究的東西。
“雲小姐對茶有研究?”
丁慕雨的聲音突然響起,雲菡抬頭,正對上對方探究的目光。
對方不知道去哪換了身淺灰色休閒套裝,整個人比職業裝柔和很多。
“不太懂。”雲菡聲音冷淡。
邊上老吳一頓,目光看過來。
心想平時一向輕聲細語,隨和溫柔的人,怎麼突然變冷淡了?
棱角很重。
圓桌對面,周晏城放下筷子,金屬筷架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他穿着深色襯衫,袖口挽起,手腕上戴着價值不菲的腕表。
四年時光將他輪廓打磨得更加鋒利,眉宇間的沉穩內斂下藏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從落座到現在,他幾乎沒怎麼動筷,只是偶爾啜一口茶,目光卻始終若有若無地落在雲菡身上。
“我去催一下後面的菜。”丁慕雨突然起身,朝吳經理使了個眼色,“吳經理,能麻煩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嗎?剛才那道醉蟹很特別,想請教做法。”
老吳愣了一下,立刻會意:“當然當然!丁總監這邊請!”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包廂。
門輕輕合上,將空間留給剩下的兩個人。
空氣瞬間凝固。
雲菡的背脊繃得筆直,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能感覺到周晏城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灼熱得幾乎要將她燒穿。
四年了,她以爲自己早已將那段過往埋葬,可此刻,那些遺忘的記憶,還是如潮水般涌來,幾乎將她淹沒。
“你腿受傷了?”
周晏城突然開口,聲音低沉,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沙啞。
雲菡瞳孔微縮。
她沒想到,重逢後,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腿外側,那裏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疤痕,總在陰雨天隱隱作痛。
“沒。”她聲音發緊,“多謝周總關心。”
“周總?”周晏城望着她,“四年不見,這麼生疏。”
雲菡抿唇不語。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
問他爲什麼騙她?
問他當年在地下室被折磨的時候,他爲什麼在和別的女人吃飯?
問他私生子都是器官備用庫的事?
每一個問題都像刀,懸在心頭,卻無法落下。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窗外傳來竹葉沙沙的聲響,襯得室內更加寂靜。
“這幾年,過得怎麼樣?”周晏城再次開口,語氣平靜,仿佛真的只是寒暄。
雲菡垂眸,盯着自己交疊的雙手,“挺好的。“
“工作?生活?”
“都挺好。“她聲音越來越淡,“周總,這些私人話題,不太適合工作聚餐。”
周總?
周晏城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摩挲着尾戒:“我以爲至少算舊識。”
舊識。
雲菡在心裏咀嚼這個詞,苦澀漫上舌尖。
三年同床共枕,最後只換來“舊識”二字。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周總想聊什麼?”
她看到周晏城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
四年前那個溫順的女孩,如今身上都開始帶刺了。
“爲什麼不辭而別?”他單刀直入,聲音聽不出冷熱,“四年前,我說過,會和你好好聊清楚。還有補償,你可以再拿一些。”
那張銀行卡裏有一千萬。
足夠多。
但畢竟在一起三年,加之他隱瞞身份在先,她值得拿到更多。
補償......
雲菡胸口一陣刺痛。
在他眼裏,他們的關系始終只是一場交易,一段可以用金錢衡量的過往。
當年那張卡,她根本沒帶走。
“不需要。”她聲音很輕,卻堅定,“我過得很好。”
周晏城眯起眼,目光銳利。
四年過去,他還是想問問,那天的電話,是誰接的?
可又覺得沒必要。
“結婚了?”周晏城又問。
雲菡心跳漏了一拍。
穗穗的小臉浮現在眼前,那張和周晏城相似的眉眼,很容易露餡。
她不能讓他知道穗穗的存在。
絕對不能。
“快了。”她說。
周晏城的表情微變,眼底翻涌着某種復雜的情緒,又被迅速壓下。
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喉結滾動,像是在吞咽什麼難以下咽的東西。
“恭喜。”他放下杯子,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自持。
......
餐廳後院的回廊下,丁慕雨遞給老吳一支煙。
老吳受寵若驚地接過,掏出打火機先給她點上。
“吳經理。”丁慕雨吐出一口煙圈,隨意地問,“雲菡在你們公司做多久了?”
“兩年了。”老吳回憶道,“能力很強,就是性格有點獨來獨往。”
“單身?”
老吳眼珠一轉,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單身!絕對單身!”他壓低聲音,“雲菡這姑娘挺不容易的,一個人在這邊打拼,從來沒見有什麼男朋友。”
丁慕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指尖輕點煙身:“周總很欣賞她的工作能力。”
“明白!明白!“老吳連連點頭,臉上堆滿諂媚的笑,“雲菡確實是我們公司的骨幹,周總慧眼識珠!”
兩人相視一笑,各懷心思。
老吳職場多年,潛規則這類的事,他看得明白。
雲菡長得漂亮,被看上也正常。
......
包廂裏,雲菡如坐針氈。
她偷偷瞥了眼手機,已經七點半了,穗穗還在托管班等她。
想到女兒,她心裏一陣發緊。
周晏城的小姨說過的話在耳邊回響:‘豪門的私生子都是養來做器官備用庫的......’
“有急事?“周晏城注意到她的小動作,聲音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