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風終於吹散了梧桐樹梢最後一絲暑氣，物理競賽實驗室的空調卻依舊勤懇地吐着冷氣。林溪盯着示波器屏幕上跳動的綠色波形，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當她第無數次擦掉計算錯誤的軌跡時，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薄荷香——江熠的白大褂袖口輕輕掃過她的椅背，帶着剛從制冷實驗室回來的涼意。
"輔助線圈的電流方向反了。"他彎腰時，聲音擦過她的耳廓，"就像你上次把草莓醬塗在面包片反面。"
林溪的筆尖在紙上戳出個小洞。自從香樟樹下那個帶着草莓味的吻之後，他們的關系就變成了這台示波器上的波形——看起來規律跳動，實則暗藏着旁人看不懂的頻率。她偷偷把"戀愛協議"藏在電磁學課本的夾層裏，第六條明確規定：在實驗室必須保持0.5米以上安全距離。可此刻江熠的手肘幾乎要碰到她的胳膊，她甚至能數清他落在草稿紙上的睫毛倒影。
"知道了。"她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卻不小心撞到身後的實驗台。金屬架上的燒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驚得正在調試光譜儀的張萌萌猛地回頭："你們倆能不能別在精密儀器區上演物理版《惡作劇之吻》？"
李哲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着激光幹涉儀的紅光："根據聲波傳播速度340m/s，剛才的碰撞聲頻率約440Hz，屬於標準A調。"他一本正經地在實驗記錄本上寫下數據，"建議下次改用次聲波交流，避免幹擾實驗數據。"
實驗室爆發出哄堂大笑。林溪的臉頰燙得能煎雞蛋，江熠卻面不改色地把她撞歪的燒杯扶正："明天省賽模擬考，誰還有閒心管聲波頻率？"他的手指在她的草稿紙上敲了敲，"洛倫茲力方向判斷用左手定則，不是讓你比愛心。"
那張畫着歪歪扭扭愛心的草稿紙突然被抽走。林溪抬頭看見物理競賽隊的隊長周舟抱着一摞試卷站在門口，鏡片後的眼睛像精準對焦的顯微鏡："模擬考成績出來了，江熠148分，林溪132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緊挨着的實驗台，"看來某些同學需要加強注意力訓練。"
夕陽把實驗室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時，林溪抱着錯題本蹲在香樟樹下。手機屏幕亮着江熠發來的消息："來器材室，給你看個好東西。"她攥着手機穿過爬滿爬山虎的走廊，推開門就被滿室的草莓香氣包圍——江熠正把最後一顆草莓擺進玻璃培養皿，紅色果實在藍色實驗燈下泛着奇異的光澤。
"這是..."林溪的呼吸頓住了。培養皿底部用激光蝕刻着復雜的曲線，草莓被精確地放置在曲線的拐點上，組成了一幅微型的"洛倫茲力線圖譜"。
"草莓洛倫茲力模型。"江熠把培養皿放進真空幹燥器，"用你最喜歡的水果，演示帶電粒子在磁場中的運動軌跡。"他忽然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個東西塞進她手裏，"還有這個。"
是枚銀色的鑰匙扣，形狀是縮小版的特斯拉線圈，底座刻着極小的字："F=qvBsinθ"。林溪的指尖撫過冰涼的金屬表面，突然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江熠迅速把她拉到實驗台後面，幹燥器的陰影恰好將兩人完全籠罩。
透過玻璃門，她看見周舟抱着一摞文件走過，隊長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拐角後，江熠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發頂："協議第七條，緊急情況允許零距離接觸。"他的手指輕輕刮過她發燙的耳垂，"現在，該獎勵認真學習的小朋友了。"
幹燥器的指示燈規律地閃爍着，像誰的心跳在加速。林溪閉上眼睛，嚐到了草莓味的吻裏混着淡淡的消毒水氣息——原來愛情和物理實驗一樣，都需要在精確計算與意外發現之間，找到完美的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