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星辰的書桌抽屜最深處,藏着一個深棕色的皮質日記本。封面是復古的壓紋設計,邊角被摩挲得有些發亮,中間嵌着一把小小的黃銅鎖——那是她十五歲生日時,外婆送的禮物。從搬進302宿舍的第一天起,這本日記就成了她最隱秘的角落,裏面藏着所有關於姜雨晴的、不能說出口的心事。

每天晚上,等姜雨晴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手機,或者戴着耳機看劇時,許星辰就會悄悄拉開抽屜,拿出那把小小的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動。“咔嗒”一聲輕響,像是打開了一個只屬於她的秘密世界。她會把台燈調至最暗的亮度,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輕得像羽毛,生怕驚擾了這份獨處的溫柔。

12月5日的夜晚,窗外的風裹着冷意敲打着玻璃,宿舍裏卻暖融融的。許星辰握着筆,指尖還殘留着下午握烤紅薯時的暖意,筆尖落在紙上,字跡比平時更柔軟了些:

“今天和雨晴一起去食堂吃了烤紅薯。排隊的時候,她特意讓阿姨挑了個最大的,說‘星辰怕冷,要吃個大的才暖和’。拿到紅薯後,她先剝開皮,用指尖捏了捏,把最中間、冒着熱氣的甜芯挖出來,遞到我嘴邊:‘快吃,這個最甜,涼了就不好吃了。’我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暖意從舌尖蔓延到心裏,連帶着眼眶都有點發熱。她自己卻拿着剩下的、邊緣有點焦的部分,吃得津津有味,還笑着說‘我就愛吃焦一點的,香’。

晚上她練舞回來,一進門就舉着腳給我看——是我送她的那雙白色舞蹈鞋,鞋底沾了點灰塵,卻依舊幹淨。‘星辰你看,這雙鞋真的太舒服了!’她一邊說,一邊在宿舍中間轉了個圈,黑色的舞蹈服裙擺揚起,像只輕盈的蝴蝶。後來她還特意放了段街舞音樂,給我跳了段新學的動作,轉身時發梢掃過我的肩膀,帶着淡淡的汗味,卻一點都不難聞。我坐在床邊,看着她踩着節拍跳躍、旋轉,燈光落在她臉上,眼睛亮得像星星。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好像整個冬天的冷,都被她趕走了。我好像……越來越喜歡她了。”

寫完這段話,許星辰放下筆,指尖輕輕拂過“越來越喜歡她了”這幾個字,耳根悄悄紅了。她抬頭看了眼床上的姜雨晴,對方正戴着耳機,嘴角帶着笑意,不知道在看什麼有趣的視頻。許星辰把日記本合上,放在胸口,聽着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心裏既甜蜜又慌亂——這份喜歡像春天的藤蔓,不知不覺就纏繞了整個心房,可她卻只能把它藏在日記裏,連讓陽光照進來的勇氣都沒有。

12月8日的夜晚,空氣裏還殘留着雨水的溼氣。許星辰坐在書桌前,筆尖懸在紙上很久,才慢慢落下:

“今天下了點小雨,不大,卻帶着刺骨的冷。晚自習結束後,我們剛走出教學樓,雨就突然變大了。雨晴摸了摸口袋,皺着眉說‘糟了,忘帶傘了’。我趕緊從包裏拿出那把藍色的傘——其實我早就知道她總是忘帶傘,所以特意把傘放在包裏,就怕遇到這樣的天氣。

我們共撐一把傘往宿舍走。傘不大,兩個人靠得很近,我能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走了沒幾步,我就發現她把傘大部分都偏向了我,自己的右半邊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溼,深色的外套貼在身上,能看到肩膀的輪廓。我趕緊把傘往她那邊推:‘你往我這邊靠一點,衣服都溼了。’可她卻又把傘推了回來,手還輕輕按住我的手背:‘沒事,我身體好,不容易感冒。你不一樣,你一冷就容易咳嗽,可不能感冒。’

回到宿舍後,她果然開始打噴嚏,聲音悶悶的,帶着點鼻音。我趕緊找了生姜和紅糖,在宿舍的小電煮鍋裏煮姜茶。姜茶煮好後,我倒在杯子裏,吹涼了才遞給她。她接過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星辰,你煮的姜茶真好喝,比我媽媽煮的還好喝。’我看着她喝完姜茶,又給她找了片感冒藥,心裏有點心疼——要是我剛才能更勇敢一點,堅持把傘往她那邊推,她是不是就不會感冒了?”

許星辰放下筆,拿起杯子喝了口溫水。桌上的小電煮鍋還放在那裏,鍋壁上還殘留着煮姜茶的痕跡。她想起剛才姜雨晴喝姜茶時滿足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可心裏又有點澀——她能做的,好像只有這些了,只能以朋友的身份,默默照顧她,默默心疼她。

12月12日的夜晚,窗外的雪還沒停,月光透過窗戶,把宿舍的地板照得白茫茫的。許星辰握着筆,指尖有點涼,卻還是認真地寫下每一個字:

“今天下雪了!早上醒來,拉開窗簾就看到整個校園都被白雪覆蓋了,像童話裏的世界。雨晴看到雪,興奮得跳了起來,拉着我就往操場跑:‘我們去堆雪人!我小時候最喜歡堆雪人了!’

她跑得很快,我跟在她身後,看着她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鵝黃色的圍巾在雪地裏格外顯眼。到了操場,她開始認真地堆雪人,先用手滾了個大大的雪球當雪人的身體,又滾了個小一點的當腦袋。她還從口袋裏拿出兩顆黑色的紐扣,當雪人的眼睛,又找了根樹枝當雪人的鼻子。堆完後,她看着雪人,皺了皺眉:‘好像少了點什麼。’然後就把我脖子上的淺灰色圍巾解下來,系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這樣雪人就不會冷了。’她笑着說,眼睛彎成了月牙,‘就像你有我一樣,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冷的事情,我都會陪着你,讓你不冷。’我看着她凍得通紅的手,指尖還沾着雪粒,心裏暖暖的,卻又有點難過。我多想告訴她,我想要的不只是朋友的陪伴,我想要更靠近她,想要告訴她我喜歡她。可我不敢,我怕一旦說出口,連朋友都做不成,怕失去她帶給我的所有溫暖。”

許星辰寫完,把筆放在桌上,輕輕合上日記本。台燈的光落在日記本的封面上,黃銅鎖反射出細碎的光。她看着日記本,心裏滿是復雜的情緒——甜蜜、酸澀、期待、害怕,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怎麼也理不清。她知道,這本日記裏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她小心翼翼的暗戀,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姜雨晴。

大概是一周後的一個周末下午,姜雨晴在宿舍裏找她的街舞社會員卡,翻遍了自己的抽屜都沒找到,便順口問許星辰:“星辰,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會員卡?可能不小心掉在你那邊了。”

“我幫你找找。”許星辰說着,拉開自己的書桌抽屜。她剛拿出幾本書,姜雨晴就湊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抽屜最深處的那本深棕色日記本。“哇,星辰你還有日記啊?”姜雨晴的眼睛亮了起來,伸手想去拿,“這個封面好好看,裏面寫了什麼秘密,能不能讓我看看?”

許星辰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貓一樣,趕緊伸手把日記搶過來,緊緊抱在懷裏,後背都冒出了冷汗。“沒……沒什麼。”她的聲音有點發顫,眼神慌亂地避開姜雨晴的目光,“就是隨便寫了點日常,比如今天上了什麼課,吃了什麼飯,沒什麼好看的。”

“這麼神秘啊?”姜雨晴看着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好啦好啦,我不看了。等你什麼時候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再給我看好不好?”

“嗯。”許星辰小聲應着,心裏卻鬆了口氣,像剛闖過一場小小的難關。她看着姜雨晴轉身繼續找會員卡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裏的日記本,指尖輕輕撫摸着封面的壓紋。

她把日記放回抽屜裏,鎖好,又把鑰匙藏回枕頭底下。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日記本上,卻照不進那把小小的鎖。許星辰知道,這本日記裏的心事,就像鎖在裏面的秘密,永遠不會讓姜雨晴知道——除非有一天,她能鼓起勇氣,把這份藏在紙頁裏的喜歡,親口告訴那個像太陽一樣溫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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