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一刻，趙父狼狽地轉頭，居然有些不敢和宋方好對視。
“方好。”
他沉沉地嘆口氣，抬頭對視時候又一頓，所有話憋着說不出口。
他該怎麼說？
宋方好的父親爲救他犧牲，母親因爲父親的去世病情加重，留下一個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
他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可趙建華是他的親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讓他怎麼辦？
宋方好也沉默着，垂在兩側的手死死攥緊，指甲掐進手心的疼痛讓心裏的痛苦稍稍平息。
如果這件事到此爲止......
可趙父接下來的話還是打斷了她的沉思。
“方好，建華和你就要結婚了。”
他嗓音沙啞，“以後我們是一家人，夫妻一體。這件事是趙建華的錯，我會教訓他，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
“我發誓，如果......”
“爸！”
趙建華遠遠地聽見自己父親要發誓，立刻憤怒打斷，“你是長輩，憑什麼對宋方好低頭？”
“宋方好！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程度！你非要用恩情拴着我們一家，讓我們一家子都聽你使喚？”
宋方好聽見這句話心猛地一顫，抬頭，趙建華氣勢洶洶地大步走來，身後曾經把她當做女兒疼愛的李美花滿臉埋怨，剛才要發誓的趙父也嘆口氣，滿臉無奈。
這是她的錯？
她聽見自己的腦子裏“嗡——”一聲，緊繃着那一根弦徹底崩斷。
“趙建華！”
趙父大聲呵斥，“你怎麼說話的！給方好道歉！”
宋方好覺得好笑。
這一家三口始終演夠了嗎？
“夠了。”
她說：“趙叔，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因爲她不會放過趙建華，宋方好不需要不真誠的道歉，她只要趙建華發自內心的後悔。
她要他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以後想起這件事的瞬間都悔不當初，恨現在沒有跪下來求她原諒。
“你們回去吧，我不想說任何話。”
她現在已經不爲自己受欺負這件事憤怒。
宋方好只是爲父親的犧牲而痛苦，如果父親知道自己救下的戰友也成爲欺負他親女兒的人，他在天之靈還能安心嗎？
“方好！”
李美花急了，趙父見狀猛地一腳踹在趙建華腿彎。
“砰——”
趙建華狠狠跪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不敢置信地抬頭驚呼，“爸！”
“給方好道歉！”
趙父滿臉怒色，“今天她不原諒你，你就別起來了！”
宋方好輕嗤一聲，“行，那別起來了。”
什麼？
三人徹底呆住。
他們是不是聽錯了？一向溫柔乖巧的宋方好怎麼會說這種冷漠無情的話？
“我就說！宋方好，你就是仗着恩情胡鬧！你看看你說的什麼話？但凡你有雲雲半點懂事，哪會鬧出來這麼多事？”
趙建華大叫，“我未來的妻子絕不會是你這種人！”
趙父看着宋方好此刻的冷漠眼神，瞬間覺得大事不好，毫不猶豫地一巴掌扇在趙建華臉上，大怒道：“閉嘴！再說一個字，老子親手打死你這個混蛋。”
趙建華這個蠢貨！如果宋方好真的不願意和解，那他的前途怎麼辦？
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敢扯着脖子較勁兒！這混蛋到底是不是自己親兒子！一點眼色不會看！
心裏這麼想，可看見趙建華疼得臉色扭曲，趙父也心疼，對一句話不說的宋方好生出些埋怨。
這孩子爲什麼就不能像原來一樣懂事？
“建華哥！”
趙父又一個巴掌要落下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女聲。
趙雲雲不知道從哪裏找過來，看見趙建華跪在地上，一瞬間臉色大變，哭着撲上來，“伯父，建華哥都是爲了我，您別怪他，要怪您就怪雲雲吧！”
“要是早點知道方好姐不喜歡我，我一定會躲得遠遠的，不讓方好姐生氣。”
“雲雲！”
趙建華感動，看着爲自己哭得幾乎站不住的張雲雲，抬頭，宋方好滿臉冷漠地俯視他，眼神間沒有半點心疼，只有無盡的冷漠。
他心裏一慌，像是要失去什麼一樣空落落。
“夠了。”
宋方好搖搖頭，“我不想看這些，怪來怪去怪什麼？怪我不懂事非要鬧到這種地步？”
“趙伯父，我父親已經去世十四年，但你真的不怕他在天之靈，看見我受欺負會着急嗎？”
宋方好提起父親就忍不住哽咽，“我在想，父親看見我被趙建華欺負時候，會不會後悔？”
後悔什麼，後悔救他？
趙父臉色一白，喃喃道：“方好，是我錯了，我不該拿長輩的身份來求你原諒。”
他久違地想起來宋方好父親臨終前托孤那一幕，當時他發誓，這輩子絕不會讓宋方好受半點委屈，絕不讓自己的戰友走得不安生。
可他都做了什麼？明明是趙建華先欺負宋方好，他一開始只把這些事情當做孩子間的小打小鬧，沒重視。
因爲宋方好太乖了，趙父從來不覺着會出什麼問題，索性也不管。
反正最後，宋方好會嫁給趙建華，不是嗎？
宋方好看着趙父眼底的恍惚，鼻尖微微發酸。
她好想爸爸。
“大家評評理！方好姐，你不能仗着去世的父親，就非要建華哥和他的父母在你面前低一輩子頭吧！”
忽地，張雲雲出聲打算幾人間的沉默。
宋方好抬頭，才發覺宿舍附近不知道什麼時候圍了一堆人，臉色復雜地面面相覷，沒人開口。
張雲雲看大家夥都不說話，心裏鬆口氣。
還好她聰明，一直讓人盯着趙家動靜，一看見趙父往宋方好這裏來，就想辦法拉了一堆嬸子過來。
可惜還是晚一步，居然讓建華哥受罪了！
她看着趙建華臉上的巴掌印，心裏恨不得撕了宋方好。
呸，她今天就要讓所有人看看宋方好挾恩圖報的嘴臉！她看宋方好以後怎麼裝，今天建華哥和自己受的委屈，她都要還回去！
宋方好掃了一眼，衆人看她的目光復雜，同情，感嘆，唯獨沒有厭惡。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一臉得意的張雲雲上，心裏了然。
看來，人是張雲雲喊來的。
她想，張雲雲或許不知道有一句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