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的風寒來得快,去得也快。
在電熱毯的溫暖和藥物的雙重作用下,她休息了兩日便恢復了大半精神。
能下床走動後,她第一件事就是特意去藏經閣向蔣時序道謝。
她站在閣外,規規矩矩地合十行禮,聲音還帶着點病後的虛弱,卻格外真誠:“住持,謝謝您的藥和電熱毯,我已經好多了。”
蔣時序從經卷中抬眸,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見她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眼神已恢復了往日的清亮,便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只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隨即又垂眸看向手中的書卷,仿佛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安早已習慣了他的冷淡,也不在意,道過謝後,心裏便覺得踏實了,輕輕退了出去。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山中積雪未融,又添新寒。
臨近除夕,寺裏依舊保持着平日的清靜肅穆,並無多少年節將至的喜慶氛圍。
這日下午,十安在後山亭子裏掃雪,遠遠看見幾個住在山下的村民,背着背簍,拿着小鋤頭,正結伴往更深的山裏走去。
她好奇地跑過去問道:“阿姨,你們這是去幹嘛呀?這麼冷的天還上山?”
其中一個裹着頭巾的婦人笑着回答:“上山去看看有沒有冬菇咧!往年這時候,雪後初晴,有些老林子裏會生出些香菇來,雖然不多,但味道鮮得很!要是能采到,剛好過年添個菜,吃不完的烘幹留着明年吃也好!”
十安一聽,眼睛頓時亮了:“這麼冷的天還有菇子?真的嗎?”
“碰碰運氣嘛!”另一個村民答道。
“那……那我也去!”十安玩心大起,覺得這簡直是冬日裏的寶藏探險。
她顧不上多想,急匆匆跑回寺裏,到廚房找了個小竹籃,也顧不上跟誰打招呼,便興沖沖地沿着村民們的足跡往山上跑去。
她這番動靜,恰好落在了藏經閣上,臨窗而立的蔣時序眼中。
他看着那個穿着厚厚棉衣、像只笨拙小熊般的身影,拎着個小籃子,深一腳淺一腳地消失在通往深山的小徑盡頭,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下過雪的山路溼滑難行,林深樹密,極易迷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然而,好奇與興奮壓倒了對危險的認知,十安此刻只覺得信心十足,完全沒意識到潛在的風險。
時間悄然流逝,到了下午,進山的村民們陸陸續續都回來了,背簍裏或多或少都有些收獲,互相打着招呼下山去了。
蔣時序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條山徑,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預想中應該出現的、活潑的身影。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山間的風也開始變得凜冽。
蔣時序心中的那點不安逐漸擴大。
他放下經卷,快步走下藏經閣,正好遇見在庭院中打掃的慧明。
“慧明,”他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我去後山看看。十安跟着村民上山采菇,至今未歸。”
慧明聞言也吃了一驚:“這麼晚還沒回來?這天都快黑了!住持,要不要多叫幾個人一起去找?”
蔣時序略一沉吟,搖了搖頭,語氣果斷:“不必興師動衆。我先沿路去找找看。如果……我六點還未回來,你們再組織人手上山尋我們。”
“是,住持,您千萬小心!”慧明連忙應下,看着住持青灰色的身影迅速沒入後山蒼茫的暮色中,心裏也不由得揪緊了。
蔣時序沿着村民們常走的小徑快步向上。
雪後的山路泥濘溼滑,枯枝敗葉被積雪覆蓋,更添了幾分行走的難度。
他一邊走,一邊高聲呼喚:“十安——!沈十安——!”
回應他的,只有山谷間傳來的、越來越響的風聲,呼呼作響,如同嗚咽,將他的呼喊吞噬殆盡。
山路崎嶇,岔道也多,他仔細辨認着足跡,但積雪和落葉讓蹤跡變得模糊難辨。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依舊不見十安的身影,蔣時序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這丫頭,多半是迷路了。
山裏氣溫下降得極快,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了下來,林間的光線變得幽深而模糊。
四周早已不見任何人跡,只有風刮過光禿禿樹枝的淒厲聲響。
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名爲“心慌”的情緒,如同細密的藤蔓,悄然纏繞上蔣時序的心頭。
她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這山裏夜間溫度極低,她穿得是否足夠?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擴大搜索範圍,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可能藏身的灌木叢、岩石後。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這條路徑,準備轉向另一條岔路時,風中似乎夾雜了一絲微弱的、不同於風聲的響動。
蔣時序立刻停下腳步,屏息凝神,側耳細聽。
那聲音又響了一下,隱隱約約,像是一個人在呼喊。
“十安?!”他立刻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再次高喊。
“住持……是住持嗎?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這一次,聲音清晰了許多,帶着哭腔和極大的驚喜,正是十安!
蔣時序精神一振,循着聲音,撥開茂密的枯枝,快步向前。
聲音來自一處地勢較低的地方。
他走到近前,借着雪地反光和漸暗的天色,看到下面是一個天然的土溝,因爲積雪和泥濘,溝壁變得異常溼滑。
而十安,正像個泥猴一樣,站在一人之深的溝底,仰着頭,臉上又是泥土又是未幹的淚痕,眼睛卻亮得驚人,巴巴地望着他。
“住持!你怎麼來了?!”她看到蔣時序,幾乎要喜極而泣。
蔣時序看着她那副狼狽又可憐的模樣,心頭那股無名火與擔憂交織,最終只化作一句簡潔到近乎生硬的話:“找你。”
他環顧了一下溝壑的深度和坡度,朝她伸出手,“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十安連忙踮起腳,努力伸出沾滿泥巴的手,緊緊抓住了蔣時序的手。
他的手心幹燥而溫暖,帶着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十安借助他的拉力,腳蹬着溼滑的溝壁,拼命想往上爬。
然而,溝壁的泥土被雪水浸透,滑不留足,她找不到任何可靠的支撐點,加上連日下雪,土質鬆軟,她每次用力,反而帶下更多的泥土,爬上去幾步又滑下來,徒勞無功。
蔣時序俯下身,幾乎大半個身子探在外面,用力拉住她,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將她提上來。
可他低估了溝壁的溼滑和十安下墜的力道。
就在他再次發力時,腳下踩着的邊緣泥土突然鬆動坍塌!
“小心!”十安只來得及驚呼一聲,就見上面那青灰色的身影一個失衡,伴隨着簌簌落下的泥土,也“噗通”一下掉進了溝底,濺起一片泥漿。
十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一秒還在上面拯救自己、如同天神般(雖然臉色很臭)的住持,下一秒就和自己一樣,狼狽地陷在了這泥溝裏,僧袍下擺瞬間沾滿了泥濘。
這極具反差的一幕,讓她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着哭腔又帶着點荒謬的趣味:“住持……怎麼辦啊?我們現在是……難兄難弟了?”
蔣時序穩住身形,臉色在暮色中顯得有些黑沉。
他拂去僧袍上大塊的泥漿,聞言抬眼瞪了她一下,那眼神讓十安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但肩膀還在一聳一聳地忍着笑。
“你爲什麼要上山?”蔣時序的聲音冷得像這溝底的寒氣,帶着顯而易見的責問。
十安縮了縮脖子,老實交代:“他們說……山裏有菇子,我就來了……”
“菇子呢?”蔣時序掃了一眼她空空如也、還倒在一邊的小竹籃。
十安垮下臉,更委屈了:“沒撿到……就掉進來了。我都在這裏呆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麼爬都爬不出去,又高又滑,喊人也沒人聽見……”
她說着,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看着四周越來越暗的林子,聲音帶着顫抖,“住持……這裏……會不會有狼啊?”
蔣時序看着她嚇得發白的小臉,故意板着臉,語氣平淡卻嚇人:“會。冬天下雪,食物匱乏,狼群更容易下山覓食。”
“啊——!”十安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上什麼男女之別、僧俗之防了,尖叫一聲,猛地撲過去,像只受驚的樹袋熊一樣,緊緊抱住了蔣時序的腰,把滿是泥污的臉埋在他同樣沾了泥的僧袍裏,聲音帶着哭腔,“救命!我不要被狼吃掉!”
少女柔軟的身體猛地撞進懷裏,帶着山間的寒氣、泥土的腥氣和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皂角清香。
蔣時序渾身驟然僵硬,如同被點了穴道,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他幾乎是立刻厲聲低斥:“放開!”
“不放!不放!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
十安抱得更緊了,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聲音悶在他懷裏,帶着蠻不講理的恐慌。
“我都要死了你還讓我注意言行!你們佛家不是說什麼慈悲爲懷、普渡衆生嗎?你就當……就當渡渡我,給我點勇氣也行啊!”
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可憐兮兮地看着他線條冷硬的下頜,“住持,我不能死,我還沒好好享受生活呢,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
蔣時序被她這連珠炮似的話語和八爪魚般的纏繞弄得眉頭緊鎖。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那絲異樣的躁動和身體本能的排斥,用力卻又不失分寸地拽開她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將她從自己身上“撕”了下來。
保持一步的距離,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甚至帶着點無奈:“沈十安,我跟你說,死不了。”
十安被他拽開,心裏空落了一下,但聽到他肯定的語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睜大眼睛問:“真的嗎?你怎麼知道?狼不會來嗎?”
蔣時序不再看她,而是抬頭觀察着溝壑的四周和越來越暗的天空,語氣沉穩地分析道:“首先,這附近近年並無狼群活動的確切蹤跡。其次,就算有,我們兩人在此,動靜不小,野獸通常不會輕易靠近。最後,”
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帶着一種讓人信服的鎮定,“慧明知道我們上山,若屆時未歸,他自會帶人前來搜尋。”
他的冷靜像一盆溫水,漸漸澆熄了十安心中恐慌的火焰。
她看着他即使身陷泥濘、僧袍污損,卻依舊挺直的背脊和沉穩如山的氣度,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奇異地慢慢安定了下來。
只是,這寒冷的冬夜,這幽深的泥溝,以及身邊這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都讓這個夜晚,注定變得不同尋常。
溝底狹窄,泥濘不堪,寒氣混着溼氣,一陣陣往骨頭縫裏鑽。
十安又冷又累,站了兩個小時的腿早已酸麻得不像自己的,再加上病後初愈,本就有些體虛。
先前因爲害怕而強撐的精神一鬆懈,疲憊感便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她看着身旁沉默佇立、仿佛泥塑木雕般勘察地形的蔣時序,可憐巴巴地小聲開口:“住持……我有點點累,腿好酸,站不住了……我……我想坐會兒。”
她環顧四周,目光所及皆是溼漉漉的泥土和腐敗的落葉,連個幹淨點的石頭都沒有,語氣更加沮喪。
蔣時序聞言,目光掃過泥濘不堪的坑底,眉頭微蹙。
坐下?只怕瞬間就會弄得一身溼透,更容易着涼。
他抿了抿唇,聲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幹澀:“堅持會兒,我們馬上就能出去。”
“堅持不住了……”十安的聲音帶着哭腔,又冷又累又怕的感覺讓她幾乎要崩潰。
在極度疲憊和尋求慰藉的本能驅使下,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稱得上“大逆不道”的念頭,未經思考便沖口而出:
“你……你背會兒我吧?” 她仰起臉,眼睛溼漉漉地看着他,帶着孤注一擲的懇求和一點點撒嬌的意味,試圖用一個聽起來不那麼逾矩的理由來包裝這個過分的要求。
“你就……就當一下我哥哥,好不好?就一會兒,我實在站不動了……”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心跳如擂鼓。
她知道自己這話有多離譜,對方是出家之人,是寺裏威嚴的住持,男女有別,僧俗分明,她怎麼敢……
果然,蔣時序猛地轉過頭,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仿佛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
他的臉色在暮色中顯得更加冷峻,聲音也陡然沉了下來,帶着不容置疑的斥責:“沈十安,你可知這是何處?這是佛門!”
“可……可我真的累了……”十安被他嚴厲的語氣嚇得縮了縮脖子,但腿部的酸軟和身體的疲憊感是真實的。
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聲音細弱蚊蚋,卻帶着執拗,“而且……我感冒還沒好全……頭還有點暈……你是佛門中人,更應該慈悲爲懷。”
最後那句話,像一根極細的針,輕輕刺了蔣時序一下。
他想起了前幾日她高燒不退、臉頰通紅躺在冰冷床上的模樣,想起了電熱毯,想起了她病愈後那聲道謝時依舊蒼白的臉色。
山林間的風更緊了,卷起枯葉和雪沫,發出淒厲的嗚咽。
溝底的光線迅速暗沉下去,幾乎只能看清彼此模糊的輪廓。
十安抱着手臂,瑟瑟發抖,單薄的身影在昏暗中顯得格外無助。
蔣時序緊緊抿着唇,下頜線繃得死緊,內心仿佛有兩股力量在激烈地拉扯。
一邊是十年修行鑄就的戒律高牆,是身爲住持必須恪守的言行準則,是絕不可與女施主有靠近的鐵律;
另一邊,卻是眼前這個女孩真實的脆弱、寒冷與疲憊,以及……那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願看到她如此難受的……心軟。
時間在沉默的對峙中流逝,每一秒都被寒冷和黑暗拉得無比漫長。
十安幾乎要絕望了,她覺得自己大概要凍死在這泥坑裏了,連最後一點任性的力氣都快耗盡。
就在她準備放棄,默默蹲下去不管不顧地坐在泥裏時,身前的那個青灰色身影,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然後,在十安震驚的目光中,蔣時序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過了身,背對着她,微微屈膝,蹲了下來。
他沒有說一個字,但這個動作本身,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十安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巨大的驚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暖流沖垮了所有的猶豫和矜持。
她幾乎是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猛地往前一撲,趴在了那個寬闊而堅實的背上,雙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脖頸。
“住持……你真好!”她把臉貼在他僧袍的衣領邊,聲音悶悶的,帶着濃重的鼻音,是冷的,也是感動的。
她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瞬間僵硬,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此刻,這個背脊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溫暖和依靠。
蔣時序身體繃得像一塊石頭,少女柔軟的身體毫無縫隙地貼上來,帶着她身上特有的、混合了泥土與皂角的清淺氣息。
她的手臂環過他的脖子,那觸感是陌生的柔軟與依賴。
她呼吸時溫熱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噴灑在他裸露的頸側皮膚上,帶來一陣細微卻不容忽視的戰栗。
十年了。
整整十年,他將自己放逐於雪域高原的罡風與江南古刹的經卷之中,用最嚴苛的戒律鑄造心牆,隔絕紅塵,凍結情感。
他以爲早已古井無波,堅不可摧。
可就在這一刻,在這寒冷泥濘、與世隔絕的山溝裏,背着一個因爲寒冷和疲憊而瑟瑟發抖、卻全心全意信賴着他的女孩。
感受着她身體的重量、手臂的柔軟、呼吸的溫熱……那堵看似堅固的冰牆,內部卻發出了清晰可聞的、碎裂的聲響。
不是被外力強行擊碎,而是從內部,因這一點點不期而至的、真實的溫度與重量,悄然崩塌了一角。
他沉默地、穩穩地背着她,在坑底有限的空間裏,緩慢地踱了幾步,試圖用這種微弱的運動爲她驅散一些寒意,也驅散自己心中那翻涌的、陌生的波瀾。
十安伏在他背上,起初還有些緊張和不好意思,但很快,那堅實的背脊帶來的安全感和溫暖讓她徹底放鬆下來。
腿部的酸麻得到了緩解,寒冷似乎也被隔開了一些。
她側着臉,貼着他的肩膀,能聞到他僧袍上淡淡的、幹淨的陽光氣息和一絲極淡的檀香,混合着此刻的泥土味,形成一種獨特而令人心安的味道。
寂靜中,爲了打破這令人心悸的沉默,也或許是爲了表達感激,她小聲地、帶着點憧憬說道:“住持,辛苦你了……等我出去,我一定好好去采蘑菇!等除夕那天晚上,我給你包菇子餡的餃子吃啊!肯定特別鮮!”
蔣時序依舊沒有回應,只是背着她,腳步沉穩。
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背後這個輕盈的重量所占據。
她真的很輕,像一片羽毛,卻又帶着真實生命的溫度。
摟着他脖子的手臂,柔軟卻固執。
噴灑在頸側的氣息,溫暖而鮮活,帶着少女特有的清甜。
這與他十年來的修行生活截然不同。
沒有冰冷的經卷,沒有空寂的禪房,沒有疏離的“施主”。
只有此刻的相偎相依,只有她信任的依托和絮絮的軟語。
十年冰封,並非一日之寒;而堅冰的消融,有時也只需一縷意料之外的暖陽。
他不知道這崩塌意味着什麼,是破戒的恐慌,是久違的柔軟,還是更深沉的困惑。
他只知道,這一刻,背上的這個叫沈十安的女孩,以一種他無法抗拒也無法定義的方式,闖入了那片他以爲早已荒蕪死寂的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而他,除了沉默地背負,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在他前35年的人生中,他也沒有這樣親密對待過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