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蘇晚晚過得還算順利。
每天早起去劇組，訓練，拍戲，晚上回家。雖然累，但充實。她漸漸習慣了劇組的節奏，也跟一些工作人員混熟了。
柳薇薇沒再找她麻煩，至少表面上沒有。兩人在片場遇見，柳薇薇還會假笑着打招呼。但蘇晚晚知道，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果然，麻煩在第五天來了。
那天拍的是小月的重頭戲——爲了救將軍，從城牆上跳下來，用身體擋住射來的箭。
這場戲要用到威亞。蘇晚晚第一次吊威亞，心裏很緊張。
“別怕。”武指陳指導安慰她，“我們會做好安全措施，你按照我說的做就行。”
威亞服穿在身上，勒得有點緊。工作人員幫她系好安全繩，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準備好了嗎？”導演問。
蘇晚晚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
“好，各就各位——action！”
蘇晚晚站在搭好的“城牆”上——其實是個三米高的台子。她看着下面鋪好的軟墊，心裏還是有點發毛。
按照劇本，她要縱身跳下，在空中轉身，用身體擋住“箭”。
“跳！”導演喊。
蘇晚晚眼睛一閉，跳了下去。
失重感襲來，她感覺自己在空中飛速下墜。然後威亞繩一緊，她被吊在半空中。
“轉身！”陳指導在下面喊。
蘇晚晚用力轉身，但動作太猛，威亞繩突然晃起來。她在空中打轉，完全控制不住方向。
“停停停！”導演喊，“重來！”
蘇晚晚被放下來，腳踩到實地，腿還有點軟。
“你轉身的時候太用力了。”陳指導說，“要柔一點，用腰力帶動。”
“好，我記住了。”蘇晚晚點頭。
第二次拍，她還是沒掌握好力度。不是轉身不夠，就是動作太僵硬。
拍了五六條，都沒過。蘇晚晚急得滿頭大汗，導演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休息十分鍾！”導演不耐煩地揮手。
蘇晚晚走到角落，解開威亞服透口氣。她能感覺到周圍工作人員異樣的眼光，還能聽見小聲議論：
“行不行啊，耽誤大家時間。”
“新人就是麻煩。”
“聽說她連威亞都沒吊過，還敢接打戲。”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她心上。她咬緊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突然，她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回頭，沒人。但她知道，是凌霄。
這幾天凌霄每天都來片場，隱身陪着她。雖然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別急。”凌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輕，“我教你。”
“怎麼教？我現在動都動不了。”蘇晚晚小聲說。
“用心感受。”凌霄說，“等會兒你上去，我會在你身邊。你跟着我的引導做。”
“可是……”
“相信我。”
蘇晚晚點點頭。她相信凌霄。
休息結束，重新開拍。
蘇晚晚再次站上高台。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在心裏說：凌霄，我準備好了。
“action！”
她縱身跳下。
失重感再次襲來。但這次，她感覺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托住了她。
是凌霄。
他的力量很柔和，引導着她轉身，調整姿勢。她感覺自己像一片羽毛，在空中輕盈地旋轉。
“好！漂亮！”導演在下面喊，“保持這個姿勢！”
蘇晚晚在空中穩住身體，按照劇本，做出用身體擋箭的動作。她臉上露出決絕的表情，眼神堅定。
“卡！這條過了！”
蘇晚晚被放下來，腳一軟，差點摔倒。一只手及時扶住了她——還是看不見，但她知道是凌霄。
“謝謝。”她小聲說。
“不客氣。”凌霄的聲音裏帶着笑意。
接下來的拍攝順利多了。有凌霄暗中幫忙，蘇晚晚的動作越來越自然，連導演都誇她有進步。
中午休息時，蘇晚晚領了盒飯，找了個角落坐下。她累得沒什麼胃口，但還是強迫自己吃了幾口。
正吃着，柳薇薇端着盒飯過來了。
“剛才那場戲拍得不錯嘛。”她在蘇晚晚對面坐下，“看來你挺適合吊威亞的。”
蘇晚晚不想理她，低頭吃飯。
柳薇薇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午那場戲更難哦，你要在威亞上打鬥。小心點，別受傷。”
這話聽着像是關心，但語氣怪怪的。
蘇晚晚抬起頭：“謝謝提醒。”
柳薇薇笑了笑，起身走了。
下午的戲確實更難。小月要在空中與敵兵打鬥，有大量的威亞動作。
蘇晚晚提前到片場，和陳指導一起排練動作。吊着威亞打鬥和在地上完全不一樣，重心很難掌握。
排練了幾遍，她累得氣喘籲籲，手臂和腰都被威亞服勒得生疼。
“堅持一下。”陳指導說，“正式拍的時候，我們會控制威亞繩，幫你調整位置。”
正式開拍。
蘇晚晚吊着威亞，和演敵兵的武替在空中“打鬥”。按照設計好的動作，她要躲避對方的攻擊，同時反擊。
拍了三條，都不太理想。要麼動作不到位，要麼表情不對。
導演有點急了：“蘇晚晚，你是要救人！眼神要堅決！動作要快！”
“對不起導演，我再試一次。”蘇晚晚說。
第四條開拍。
這次蘇晚晚集中精神，努力做出導演要的效果。她和武替在空中纏鬥，按照設計，她要先被對方踢中一腳，然後反擊。
武替一腳踢來，她按照劇本側身躲開。但就在這時，她感覺威亞繩突然一鬆——不是正常的放鬆，而是突然失去了控制。
她身體一歪，在空中失去平衡，直直地往下墜！
“啊——”她驚叫一聲。
下面的人都嚇壞了。陳指導大喊：“拉住！快拉住！”
但威亞繩還在往下滑。蘇晚晚離地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突然，下墜停住了。
在離地面只有半米的地方，她停住了，懸在空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威亞師看着手裏的控制器，一臉茫然：“我……我沒操作啊……”
蘇晚晚抬頭看了看威亞繩，又看了看地面。她心跳如鼓，後背全是冷汗。
她知道，是凌霄救了她。
剛才下墜的瞬間，她感覺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減緩了下墜的速度，最後穩穩地把她停在空中。
“快放下來！”導演反應過來，大喊。
蘇晚晚被慢慢放到地面。腳踩到實地的那一刻，她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沒事吧？受傷了嗎？”陳指導跑過來。
蘇晚晚搖搖頭，聲音還在抖：“沒……沒事。”
工作人員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威亞師檢查設備，發現是某個螺絲鬆了，導致滑輪失控。
“怎麼會鬆呢？早上檢查還好好的。”威亞師嘀咕。
蘇晚晚心裏一沉。她想起柳薇薇中午說的話：“小心點，別受傷。”
難道又是她？
但沒證據，她不能亂說。
導演走過來，臉色很難看：“今天先到這裏，你回去休息。設備要全面檢查。”
“對不起導演，耽誤大家了。”蘇晚晚道歉。
“不是你的錯。”導演擺擺手，“是設備問題。你受驚了，回去好好休息。”
蘇晚晚點點頭，去化妝間卸妝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片場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夕陽西下，把空蕩蕩的片場染成金色。
她慢慢往外走，心裏還在後怕。剛才如果不是凌霄，她現在可能已經躺在醫院裏了。
走出影視基地，她看見凌霄站在路邊等她。他已經顯形了，臉色比早上更蒼白。
“你……”蘇晚晚跑過去，“你沒事吧？”
“沒事。”凌霄說，“就是消耗有點大。”
“謝謝你救了我。”蘇晚晚眼睛紅了，“如果不是你……”
“別哭。”凌霄伸手，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我說過，有我在，不會讓你受傷。”
這話讓蘇晚晚的眼淚更止不住了。她撲進凌霄懷裏，放聲大哭。
這些天的壓力、委屈、恐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凌霄愣了一下，然後輕輕抱住她，拍着她的背。
“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聲安慰。
蘇晚晚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來。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
“對不起，把你衣服弄溼了。”
“沒關系。”凌霄說，“哭出來就好了。”
兩人慢慢走回家。一路上，蘇晚晚緊緊握着凌霄的手，好像怕他消失一樣。
回到家，蘇晚晚讓凌霄去休息，自己去做飯。今天她要做點好的，給凌霄補補身體。
她在廚房忙活，凌霄就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看着她。
“今天的事，不是意外吧？”凌霄突然問。
蘇晚晚切菜的手頓了頓：“不知道。”
“是那個柳薇薇？”
“可能。”蘇晚晚說，“但沒證據。”
凌霄沉默了一會兒：“需要我幫你查嗎？”
“不用。”蘇晚晚搖頭，“你別再消耗靈力了。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
“你怎麼處理？”
“我會小心，會防着她。”蘇晚晚說，“我也會努力把戲演好，用實力證明自己。”
凌霄看着她，眼神裏有一種贊賞。
“你真的長大了。”
蘇晚晚笑了笑：“都是你教得好。”
晚飯做了三菜一湯：紅燒排骨，西紅柿炒蛋，炒青菜，還有紫菜蛋花湯。很家常，但很用心。
吃飯的時候，蘇晚晚問凌霄：“你的靈力……還剩多少？”
凌霄想了想：“大概……三四成吧。”
“這麼快？”蘇晚晚心裏一緊，“這才幾天……”
“這個世界的消耗比我想象的大。”凌霄說，“沒有靈氣補充，用一點少一點。”
“那以後你別再用了。”蘇晚晚認真地說，“我的事我自己能解決，你別再爲我消耗靈力了。”
“可是……”
“沒有可是。”蘇晚晚打斷他，“你答應我。”
凌霄看着她認真的表情，最終點了點頭：“好，我答應。”
但蘇晚晚知道，他可能還是會偷偷幫她。這個人，總是這樣，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行動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吃完飯，蘇晚晚洗碗，凌霄幫忙擦桌子。兩人配合得很默契，像生活了很久的家人。
收拾完，蘇晚晚拿出劇本，準備明天的戲。明天是她的殺青戲——小月犧牲後，將軍在她的墓前悼念。
這場戲沒有她，但她想看看劇本，理解整個故事。
凌霄坐在她對面，拿起那本《演員的自我修養》，繼續看。
屋裏很安靜，只有翻書的聲音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車聲。
“凌霄。”蘇晚晚突然說。
“嗯？”
“你說，人死了之後，會去哪裏？”
凌霄放下書，想了想：“在我們那兒，人死後靈魂會進入輪回。善良的人會有好歸宿，邪惡的人會受懲罰。”
“那像小月這樣的人呢？”蘇晚晚問，“她爲了救將軍而死，算是善良的人吧？”
“當然。”凌霄說，“她會有好的來世。”
“那就好。”蘇晚晚輕聲說，“我希望她下輩子能過得好一點，不要這麼苦。”
凌霄看着她，眼神很溫柔：“你也希望自己過得好一點，對嗎？”
蘇晚晚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嗯，我希望。”
“你會過得很好的。”凌霄說，“我相信。”
“你爲什麼這麼相信？”
“因爲你有這個。”凌霄指了指她的心，“有夢想，有堅持，有善良。這樣的人，運氣不會太差。”
蘇晚晚鼻子又酸了。這個人，總是能說出讓她感動的話。
“那你呢？”她問，“你希望過什麼樣的生活？”
凌霄想了想：“以前，我希望修爲有成，長生不老。現在……”
他停頓了一下：“現在，我希望像現在這樣，平靜地生活。”
“就這樣？沒有什麼大志向？”
“大志向？”凌霄笑了，“看着你實現夢想，看着你過得開心，就是我的大志向。”
這話說得太直白，蘇晚晚臉一下子紅了。
“你……你別亂說。”
“我沒亂說。”凌霄認真地說，“我說的是真心話。”
蘇晚晚不敢看他，低頭假裝看劇本。但心跳得厲害，劇本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
屋裏又安靜下來。但這次的氣氛不一樣了，有點曖昧，有點緊張。
最後還是凌霄打破了沉默：“很晚了，睡吧。”
“嗯。”蘇晚晚點點頭。
兩人洗漱，上床。還是像往常一樣，一人一半，中間隔着毯子。
關燈。
黑暗中，蘇晚晚睜着眼睛，睡不着。
她想起今天在片場的驚險，想起凌霄救她時的安心，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這個人，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她最危險的時候救她，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安慰她。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但她知道，她已經離不開他了。
“凌霄。”她小聲叫。
“嗯？”
“你今天救我，用了很多靈力吧？”
“還好。”
“下次別這樣了。”蘇晚晚說，“你的靈力很重要，別爲我浪費。”
“你不是浪費。”凌霄說，“你是最重要的人。”
這話讓蘇晚晚的眼淚又涌上來。她翻過身，看着黑暗中凌霄的輪廓。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她說。
這話說得很輕，但凌霄聽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越過“三八線”，輕輕握住她的手。
“睡吧。”他說，“明天還要拍戲。”
“嗯。”蘇晚晚閉上眼睛，手緊緊回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