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雙方都決定在這裏打上一仗,但是戰鬥也不是馬上就開始的。
而且雙方的軍隊越是接近,行進速度反而越慢,最終在第二日,兩軍終於到了“貼臉“的地步,戰鬥正式爆發。
看着眼前的匈奴軍隊,漢軍上下都感受到了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畢竟斥候的能力弱於匈奴人,因此對匈奴實力的估計還是出現了不小的偏差。
他們的人數不是之前想象中的三萬左右,明顯的超過了四萬人。
由於匈奴人的戰法單一、陣勢擺來擺去就那樣,這些漢軍將領們在戰場上稍作觀察,就大致判斷出了對面匈奴人的真實人數。
看着憂愁滿面的各路將領,李景站出來開口道:“車騎將軍,末將請先出戰,以壯我軍士氣!”
“好!昭伯乃我軍猛士,此去定能壯我軍威!“衛青自然知道李景爲何請戰,馬上就同意了。
漢軍原本的陣型,就是一個以騎射手爲兩翼,稍稍前出。
以衛青、李景所帶的以肉搏爲主的突騎組成中軍,稍稍靠後的陣型。
如今漢軍因人數劣勢,士氣有些低落,強行繼續執行原本的方略,即使中路取得突破,也可能因爲兩翼的緣故最終落敗。
李景火速挑選了一百人,參與這次突擊行動。他只從衛青屬下挑選了十幾個單兵能力強的,其他的則由自己的部下組成。
時間緊迫,李景也只來得及對他們稍加動員,就馬上行動了。
李景策馬走在最前面,在他身後的,是從衛青那挑來的和自己麾下以勇力著稱的騎士。他們一起組成了矛頭。
李景本來只想用自己麾下的騎士出戰的,這種小規模部隊的突擊,默契程度的高低,對成敗有極大的影響。
但這種勇猛善戰、悍不畏死的在哪都是寶貝稀罕物,光憑李景的手下,根本湊不夠這麼多。只能從衛青的手下挑選一部分了,爲了保證一擊即中,衛青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只要是李景挑中的,一律答應。
兩軍的距離其實並不算遠,但倘若過早的讓馬匹開始沖刺,在戰鬥中會有極大概率陷入馬力不足的情況。以他們不過百人的部隊,陷入敵軍陣中,那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因此李景將馬速壓的很低,後面的騎兵因他的緣故,也不得不把速度降低。
這樣他們能在更近的距離開始沖鋒,沖鋒取得的效果也會更好。
唯一的風險就是,在行進途中,他們受傷乃至於戰死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不知是自發還是奉命,一支匈奴騎兵向他們沖來,不一會就快要沖到他們跟前,張弓搭箭,嗖!嗖!嗖!
小股匈奴人的散陣隊形給李景他們造成的傷亡並不大,因爲他們沖上來的緣故,搞的煙塵四起。後面的匈奴大部隊反而不好射箭了,騎兵的原地駐射,對他們的威脅還更大些。
匈奴人射了不過兩輪,漢軍就到了已經可以加速的時候了。又挨了一輪,漢軍在李景的指揮下開始沖刺。
作爲矛尖的李景沖在最前面,對面的匈奴人也有大概幾十個騎兵沖出來試圖阻止他們,李景雙腿夾緊馬腹,雙手持戟,在李景手上兩米多的長戟面前,匈奴人的刀劍根本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李景一撥一劃,這個試圖擋路的匈奴騎兵就墜落下馬。接着,李景舉起長戟一戳,又一個匈奴騎兵一命嗚呼。後面的匈奴騎兵臉上都露出了驚恐萬狀的表情,騎術好的就在極爲狹小的空間內調轉馬頭,騎術不好的,就往斜前方跑去,試圖避開李景,可他們的動作不是和旁邊的友軍撞在一處,絆倒了隊友,給己方造成混亂;就是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李景身後緊隨而至的漢軍騎兵刺於馬下。
後方的匈奴騎兵除了少數人縱馬向前想和李景他們拼命外,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四散奔逃,漢軍在解決了這些試圖反抗的匈奴騎兵後,李景沒有頭腦發熱,選擇繼續向內突擊,而是大致估計了一下往左右哪個方向狂奔的匈奴人多之後,就緊跟在他們後面,向右側沖去。
有匈奴潰兵幫助,漢軍騎兵沒受到任何阻礙,很輕易的就靠近了下一個匈奴軍陣。
在漢軍的側擊之下,毫無防備的匈奴人一觸即潰。接着,李景攆着這股敗兵向下一個軍陣殺去,就這麼攪亂了半個匈奴前軍。
“兵法雲:‘一人投命,足懼千夫。’今日一見,方知所言非虛啊。“衛青感嘆道。他雖然離得遠,戰場上煙塵彌漫,看不清具體情況。但從匈奴軍陣的異動中,也判斷出來,李景這一輪突擊,只怕是造成了極佳的效果。
戰機既然已經出現,他絕不能錯過李景創造的這個機會,衛青一面派人將李景擊破匈奴左翼的消息向全軍宣傳,穩定軍心。
同時一道道軍令發出,漢軍開始向匈奴軍隊發動進攻了。
首先是右路的漢軍,衛青讓他們加速前進,去接應李景,同時從中軍分出一部分突騎跟在後面,伺機擴大戰果。
中路的漢軍突騎,衛青沒有讓李景部進攻,而是讓自己的舊部向前挺進,尋機和匈奴中軍交戰。
左路漢軍也是向前進軍即可,衛平的目的是讓他們纏住匈奴部隊不讓他們支援。
指揮漢軍右翼的是校尉蘇建,他離得最近,看的也就最清楚。他清楚的意識到匈奴的軍陣出現了混亂,在得到衛青的命令後立刻將部隊派出,接應上李景後,繼續向匈奴人殺去。
不一會李景就回到中軍,衛青見李景回來,連忙派人前去撫慰,並看看他還能否繼續作戰。
這一次突擊,李景帶出去百騎,死傷不過十人,可以說是十分輕微了。再對比他們創下的戰果,更是顯得不可思議。李景明顯感覺到,衛青幕府中的官吏士卒們,對他的態度由表面上的尊重,變得發自內心了。
戰鬥中李景並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只在沖鋒時,被一個匈奴騎兵遠遠的射中了一箭,幾乎算的上是毫發無傷了。這一箭根本沒有射穿他的鎧甲。
見此情形,那人向他傳達命令,衛青沒有將自己最了解的舊部留下當預備隊,而是讓留下了李景的部下,就是盤算着:倘若李景能繼續作戰,就由他帶領自己的部下去進行下一輪沖擊。
兵法雲:以正合,以奇勝。如今匈奴士氣已失,漢軍先拔頭籌,正是出奇制勝之時。
衛青打算讓李景率部火速機動至匈奴左翼,配合漢軍右軍側擊,一舉擊潰匈奴人。
衛青對戰機的掌握能力讓李景十分佩服,雖然不能完全確認李景對匈奴前軍突擊的效果,但他還是趁着煙塵繚繞,匈奴人陣腳混亂的檔口,馬上派人宣傳匈奴人實力不過如此,穩定軍心。
要知道此時打仗時,不要說基層的士兵了,就連一些中低級的軍官們,對戰局也沒法做到全面了解。
一個謠言都可能讓部隊崩潰,更不要說此時那些校尉、司馬們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懼敵之心了。
倘若不能在短期之內,快速讓他們恢復信心,只怕交戰不久漢軍就會陷入困境,甚至於直接戰敗。
衛青舉措及時,不僅穩定了軍心士氣,還讓漢軍在交戰不久就處於上風。打出了一個不錯的開局。
在看到李景帶領騎兵們殺穿了半個匈奴前軍之後,馬上派自己的舊部們跟隨右翼行動,將李景的部下留下當預備隊就更是高風亮節了。
作戰時預備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後世拿破侖一直把自己麾下最精銳的老近衛軍留在手裏充當預備隊,有時即使戰況危急也牢牢攥在手裏,就是因爲他們是一軍統帥最後也是最信賴的力量。
放在此時,匈奴人爲了穩住陣腳,已經將所有部隊派出,此時不論派哪一支部隊側擊,都會取得巨大的效果。
衛青卻把這份功勞留給了李景的部下,究其原因,便是因爲漢軍論功除了完成作戰目標外,斬首數量也是重要標準。
李景之前深入敵陣,功勞雖大,卻未必能讓他得以封侯拜將。衛青心中明白,此戰能勝得如此輕易,李景首當其沖,他有心成人之美,讓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此登堂入室,成爲能掛將軍印的漢軍真將軍。這樣既鼓勵了麾下將士勇於任事,也符合自己一貫的人生準則。
李景心中對此也是十分感動,換了一匹戰馬後就向本部人馬疾馳而去。
雖然漢軍已經處於上風,但戰鬥畢竟尚未結束,李景迅速指揮手下人馬向匈奴側翼殺去。
李景麾下人馬沒像之前突擊那樣,直接擺好戰鬥隊形前進,而是呈縱隊機動到匈奴側方。
這是因爲縱隊在移動中,能更好的保持秩序,李景麾下上千騎兵,在戰馬嘶鳴、喊殺震天的戰場上進行遠距離快速移動是一個很考驗將領和士兵能力的活。而且呈縱隊機動也能更好的隱藏部隊實力。
李景所部很快就機動到位,隊形保持的完整,也幾乎沒人掉隊,這也是多虧了他此前的用心訓練,可惜配屬給他的曹食其指揮的部隊,脫節有些嚴重。
李景留下一百騎兵,搭配曹食其的部下一共五百騎,用來監視匈奴後部。按常理來講,斥候和之前探查到的那股步卒們,都應該在這股後隊裏,也可能還有些將領的護衛隊之類的。
通常來講他們不會有什麼作戰意志的,到需要他們奮勇作戰的時候,一般也是大局已定的時候了,但李景骨子裏是個求穩的,爲了防止對方上頭,給自己完成威脅,還是留下了一股騎兵監視一二,算上後面陸陸續續趕來的,以漢軍展現出來的戰鬥力,應該足夠讓匈奴主將冷靜了。
李景讓軍正丞鄭湯帶着北軍的弓騎們打先鋒,先沖上去騎射一番,他們對陣型要求不高,這會正好先沖上去,在擾亂匈奴陣型的同時,還能給李景的突騎們爭取列陣的時間。
鄭湯帶着弓騎們沖了上去,李景馬上組織手下突騎們開始列陣。
李景手下勇猛過人的騎士已經在之前的突擊後去後方休息了,剩下的人裏沒有那麼多驍勇善戰的人來組成矛頭,擺個錐形陣。
而且訓練時間還短,騎兵們能力有限,也不能組成一個寬大的橫陣,所以他只能讓騎術精湛,經驗豐富的老兵和基層軍官們分列在兩側,控制整個部隊行進時的陣型和速度,將手下騎兵組成一個由多個橫排組成的長縱深陣型,讓漢軍在盡可能保持沖擊的同時,還能進行多波次的沖擊。
李景之前的訓練的又一次產生了效果,在鄭湯率部出發沒多久,第一波騎兵已經完成了整隊。
李景又雙叒叕的囑咐衆人不許提前沖鋒後,下令漢軍開始前進。接着一隊又一隊漢軍整隊列陣完畢,一一出發,李景也隨之出發。
漢軍弓騎們一陣箭雨射過,最外層的匈奴騎兵們落馬的落馬,閃避的閃避,整個側翼變得混亂不堪。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向兩旁散開的弓騎身後,出現的是一隊隊橫列前進的漢軍突騎。
雖然寬度不夠廣大,但是突騎們發出的馬蹄聲還是如同悶雷一樣,轟隆隆的響了起來。
隨着漢軍騎兵的步速逐漸加快,這雷聲也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大地的震動也愈發的劇烈起來。
看着如潮水般撲面而來的漢軍騎士,眼前的匈奴人大多選擇了掉頭就跑,這也怪不得他們。
稍有常識的人就能看出來,在這種情況下,除非天神下凡,不然是沒有任何力量能擋住這支側擊的騎兵了。
匈奴騎兵們跑的是如此的慌張,神色驚恐,將身上一切有重量的東西紛紛扔下,弓、箭、鎧甲,到最後連短劍和匕首都不要了。
他們跑的太過於慌亂,以至於連只要帶回去就能得到死者全部家財的戰友屍體也顧不上了。
李景的部隊像颶風過境一樣擊穿了匈奴側翼,前一排騎兵沖擊後轉向兩側,後一排隨即跟上又是一輪沖擊,沒過多久,整個匈奴的左翼和中軍都被擊穿,被攔腰截成兩段,右翼的匈奴人已經180°掉頭逃命去了。
於丹靜靜的看着戰場,他臉色鐵青,兩眼通紅,從那個“前部校尉李“的旗幟出現在前軍之後,整個戰局就開始急轉直下。
先是前軍莫名其妙的就崩潰了一半,逼的他不得不派出一支部隊去穩住陣型。
接踵而來的就是漢軍的全面進攻,士氣已墮的匈奴部隊難以招架,爲了不讓戰線崩潰,他不得不派出了一支又一支人馬去穩住戰線填補漏洞。
最終當那面旗幟又一次出現在側翼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場仗完了,那個姓李的校尉在勝利在望之時還不忘留下一支人馬來盯住自己,幸好他不知道自己手下已經只有衛隊了,不然以漢軍的實力,他們肯定嗷嗷叫的沖過來了。
現在部隊已經崩潰,那股監視他們的漢軍也開始朝這邊前進,開始驅逐散兵遊勇,截殺潰兵了。
戰敗的結局固然令人難以接受,可若是在這裏被俘或被殺,恐怕更是貽笑大方,思量一二後,於丹帶着親衛們退出戰場,一溜煙跑路了。
此役,漢軍獲首虜一萬三千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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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元年,其秋,以假校尉從大將軍出雁門,會胡兵衆,諸將皆懼。李景乃謂大將軍曰:“非猛將勁卒,不能扼胡虜而安衆心。“遂揀精騎百人,馳貫敵陳,景手斬數人,出其右而還,衆將乃安……《史記-李景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