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瑾在辦公室裏焦躁地踱步,派往岩台的人再次傳回消息——祁同偉依然不見蹤影。三個月長假已過去大半,這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當時的鐵路系統尚未聯網,購票也無需實名,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查一個人的行蹤,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這件事是背着老爺子梁群峰做的,梁瑾更不敢動用官面上的力量大張旗鼓地去查,只能依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關系,效率低下,範圍有限。
爲什麼他對梁璐的事如此急切,倒不是兄妹情深。而是因爲馬上就要換屆了,這時候進行人事調動更加容易,一旦錯過這個節點,調動就要付出更多的政治資源,到時候老頭子不一定會同意。
他不知道的是,一但換屆結束,梁群峰確認無法更進一步,只能在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的位子上退休,然後就要去人大或者政協的時候,心態急轉直下,其實會更好說話。
就在梁瑾現在一籌莫展之際,轉機卻出現了。
漢東大學教師宿舍裏,梁璐正與吳惠芬對坐飲茶。
電視劇上因爲演員的問題,陶慧敏的臉還是太權威了,會讓人誤以爲是兩代人,忘年交。
但其實陶慧敏比祁同偉大10歲,高育良的年紀也就比祁同偉大13歲,吳惠芬和梁璐是真正的同齡人。
此時的梁璐,與劇中後期那個在吳惠芬面前有些氣短、需要仰仗高家關系的形象截然不同。她出身優越,年紀與吳惠芬相仿,在兩人的交往中,向來是處於主導和傾訴的一方。
而吳惠芬,這位研究明史的學者,骨子裏浸淫着對權力格局的敏感與向往,加之丈夫高育良正處在從學界轉向政界的關鍵節點,她對梁璐這位“閨蜜”更是格外看重,言語間不免帶着幾分迎合。
“惠芬,你說那個祁同偉,到底躲到哪裏去了?”梁璐抿了口茶,語氣裏滿是煩躁和不甘,“一想到他讓我這麼沒面子,我心裏這口氣就順不下來!非得給他個深刻的教訓不可!”
吳惠芬放下茶杯,寬慰道:“小璐,何必爲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動這麼大的氣?他一個毫無根基的年輕人,還能飛出漢東省不成?遲早會出現的。”
“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梁璐恨恨道,“我梁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要是連他都收拾不了,我以後在漢東大學還怎麼待?”
吳惠芬看着梁璐,心中念頭飛轉。她深知梁群峰在漢東的能量,也清楚高育良若想順利步入政壇,梁家是現階段唯一能借重的“強力人物”。
而且近來隱約感覺梁群峰的作風似乎不像過去那麼“剛正”了,越是這種模糊的轉變期,越不能得罪梁璐這根連接梁家的紐帶。任何可能引起梁璐不滿的風險,都必須扼殺在萌芽狀態。
爲了進一步安撫梁璐,也爲了表明高家與梁家是“同一陣線”,吳惠芬決定透露這個無關緊要,卻能顯示誠意的信息。
她壓低了些聲音,裝作帶着自嘲的口吻說道:“小璐,你也別太心焦。這都不算啥,育良前幾天還往滬上震旦大學匯了一筆錢,數目不小,有一萬塊呢。我問他用來幹什麼,他怎麼也不說,說不定是在外面養了小三了,我才該發愁呢。”
“滬上?一萬塊?”梁璐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個關鍵詞。她雖然不知道祁同偉考博士的具體計劃,但直覺將“滬上”和“祁同偉的消失”聯系了起來。她立刻起身:“惠芬,我忽然想起有點事,先走了。”
吳惠芬假裝挽留,看着梁璐匆匆離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掌握一切的微笑。
離開高家,梁璐馬上聯系了梁瑾,將“高育良往滬上匯了一萬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滬上?!”梁瑾眼中精光一閃,仿佛迷霧中終於看到了燈塔。“我明白了!這小子肯定是跑到上海躲風頭,或者……另有所圖!”他立刻下令,讓之前派往林城蹲守的人手,立刻轉道奔赴上海,依托他在上海的一些灰色關系,查找祁同偉的下落。
然而,信息的傳遞和人員的調動都需要時間。當梁瑾安排的人手風塵仆仆趕到上海,開始在震旦大學周邊以及可能的落腳點展開搜尋時,他們再一次撲空了。
此時的祁同偉,在滬上經過兩個月心無旁騖的苦讀,已經悄然返回了林城市岩台山區的司法所。他深知,自己在經濟學理論上的積累,絕非兩三個月就能彌補與那些科班出身、積澱多年的競爭者之間的差距。這兩個月的學習,或許將他的經濟學素養從及格線的“60”提升到了良好的“70”,甚至觸摸到了“75”的門檻,但距離北大經濟學博士要求的“95”分以上的頂尖水準,依然隔着一條難以逾越的天塹。
他真正的優勢,不在於對現有理論的熟練掌握,而在於超越時代三十年的視野和對未來經濟脈絡的精準把握。因此,他的策略並非一味埋頭書本,而是要將這種超前視野,轉化爲一份能夠打動招生導師的“敲門磚”。
他選擇將論文的落腳點放在自己最熟悉、也最能體現“理論聯系實際”的岩台市。以上海爲背景固然能寫出更宏大的文章,但僅憑兩個月的短期接觸,難免會引人懷疑,缺乏根基。而岩台市,特別是其下轄的貧困山區,是他工作和戰鬥過的地方,情況熟悉,數據相對容易獲取,更能體現他“從實踐中來,到理論中去”的思考過程。他計劃寫一篇關於岩台市,特別是貧困山區經濟發展路徑探索的論文,結合鄉鎮企業發展、特色農業培育、勞務輸出與引導返鄉創業等議題,提出一些在當下看來頗具前瞻性,但在未來已被證明行之有效的建議。
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地知道,公安部的表彰即將下達。這不僅僅是一份榮譽,更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政治資本和輿論高地。他必須善加利用這份即將到來的“東風”,爲自己營造更有利的態勢。如何利用這份表彰做文章,甚至關系到下一步的關鍵布局,他心中已有初步的謀劃,只待時機成熟。
回到岩台市,祁同偉並沒有急着回岩台縣公安局銷假,而是在在市裏租了一個小房子,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所有時間全部投入到論文的構思和資料收集中。他在這個小房間裏蟄伏着,靜靜等待着屬於他的時機,也警惕着可能來自暗處的風波。
他知道,梁璐必然對他進行打擊報復,此時的岩台縣禁毒中隊,肯定早就被滲透成篩子了,雖然有幾個領導和同事對自己很好,但是對於此時的自己來說,遠離他們才是最好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