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滾開!圍着他是想憋死他嗎!”
這一嗓子,並不尖銳,卻帶着一股子不論生死的狠勁,硬生生把亂成一鍋粥的張家客廳劈開了一道口子。
屋裏全是人味兒、汗味兒,混着小孩垂死的腥氣。
不到五歲的小石頭被衆人圍在中間。
那張虎頭虎腦的小臉此刻紫得發黑,兩眼向上翻着,喉嚨裏卡着怪聲,像是一只被捏住脖子的瘟雞,胸廓劇烈起伏卻吸不進半口仙氣。
“石頭!我的兒啊!你別嚇娘!”
張政委媳婦李桂英癱在地上,頭發被汗水糊在臉上,兩手在空中亂抓,嗓子早就哭劈了。
旁邊,王桂花正端着個大海碗,也要跟着哭:“快!灌點水沖下去!沖下去就好了!”
說着,那只有缺口的粗瓷碗就要往孩子嘴裏硬懟。
“啪!”
一聲脆響。
沒有任何廢話。
夏清甚至沒看清是誰,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王桂花的手腕上。
大海碗飛出去,砸在牆角,碎瓷片濺了一地。
“你是想淹死他,還是嫌他死得不夠快?”
夏清的聲音很輕,因爲缺氧帶着喘,卻冷得像數九寒天的冰碴子。
王桂花被那雙黑沉沉的眸子一掃,到了嘴邊的髒話硬是卡在喉嚨管裏,上下不得。
這還是那個嬌滴滴、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這眼神,活像要吃人。
夏清沒空理這群法盲。
她幾步跨過去,那孩子已經軟得像攤泥,嘴角全是白沫,那是瀕死的征兆。
必須快。
黃金時間只剩最後幾十秒。
這具身體太弱了,剛才那一巴掌幾乎耗盡了她積攢了一早上的力氣。
夏清咬破舌尖,借着那點血腥氣提神,一把將快要昏迷的小石頭從地上提溜起來。
轉身,背對。
她雙臂從孩子腋下穿過,左手握拳,虎口向內,死死頂在孩子肚臍上兩指的地方。
右手扣死左拳。
發力!
“你幹什麼!你要勒死石頭嗎!”
門口看熱鬧的林嬌嬌尖叫起來,指着夏清的手指都在哆嗦:“殺人了!特務殺人了!快攔住她!”
幾個不明真相的戰士下意識就要沖上來。
“誰敢動!”
一聲暴喝,帶着濃烈的硝煙味和殺氣,直接鎮住了全場。
霍野站在門口。
他像座黑鐵塔,大衣上還沾着雪粒子。
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道纖細卻倔強的紅色背影。
他在賭。
賭那個敢跟他叫板離婚的女人,手裏有真本事。
夏清根本聽不見身後的動靜。
她全憑本能。
一下。
沖擊。
這具身體太弱,每一次發力,肺部都像是有無數鋼針在扎。
沒出來。
小石頭的頭無力地垂着,甚至連掙扎都沒了。
再來!
夏清額角的冷汗大顆滑落,砸在孩子的脖頸裏。
她在透支這具身體最後的生機。
兩下!三下!
眩暈感鋪天蓋地襲來,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全是嗡鳴。
給老娘……出來!
夏清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拼上這輩子全部的力氣,猛地向後上方一勒。
“噗!”
一顆沾着血絲和粘液的大棗核,像出膛的子彈,直接從孩子嘴裏噴了出去。
“叮”的一聲。
棗核撞在搪瓷臉盆上,滾了兩圈,不動了。
屋子裏死一樣的寂靜。
下一秒。
“哇——!”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炸響。
小石頭猛地吸進一大口涼氣,紫脹的臉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那是活過來的動靜。
“活了……活了!俺的娘咧!”
李桂英連滾帶爬撲過去,抱着兒子一陣狂親,眼淚鼻涕糊了孩子一臉。
周圍的軍嫂們張大了嘴,看看地上的棗核,再看看搖搖欲墜的夏清,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神了。
真就在背後抱幾下,命就搶回來了?
夏清鬆開了手。
緊繃的那根弦一斷,那種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虛弱感徹底將她淹沒。
完了,裝逼裝過頭了。
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直挺挺地向後栽去。
沒有預想中堅硬的水泥地。
一股帶着濃烈煙草味的熱浪,霸道地將她裹住。
霍野接住了她。
男人的胸膛硬得像塊鐵,卻燙得嚇人。
他一只手死死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護在她腦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逞能。”
霍野低頭,看着懷裏女人慘白如紙的小臉,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嗓音沙啞,帶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夏清勉強掀開眼皮,視線有些模糊,只看見男人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霍團長,”她氣若遊絲,嘴角卻還勾着那抹欠揍的笑,“這次……算不算立功?”
霍野沒說話。
他一把將人打橫抱起,轉身。
眼神如刀,掃過角落裏早就嚇傻了的林嬌嬌。
那一刻,林嬌嬌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只餓狼盯上了,後背瞬間溼透。
“以後誰再敢在這個大院裏,說她半句閒話。”
霍野抬腳。
軍靴狠狠踢在那顆棗核上。
棗核飛出,直接嵌進了木門框裏,入木三分。
“這就是下場。”
說完,他抱着懷裏輕得像羽毛一樣的女人,大步流星走入風雪,頭都沒回。
只留下一屋子的人,看着那個深嵌在門框裏的棗核,兩股戰戰。
李桂英回過神,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推開扶着她的人,沖着霍野的背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大妹子!你是俺老張家的救命恩人啊!”
“以後誰敢欺負你,俺李桂英第一個跟她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