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鮮少的幾個知情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倒是鶴硯忱終於抬眼看了下去。
他嘴角噙着淡薄的笑:“倒是好東西。”
太後面色煞白:“陛下...”
儀嬪已經被方才那聲“放肆”嚇得魂不附體,腿一軟就跪倒在了地上。
待聽到鶴硯忱的稱贊時,求助似的看向他。
月梨也在悄悄打量着上方幾人,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鶴硯忱手指輕點着桌面:“儀嬪一番好意,太後便收下吧。”
他揚聲道:“賞!”
太後猛地起身,臉色氣地發青:“儀嬪冒犯哀家,今日起禁足宮中。”
儀嬪的心情一會兒在雲端一會兒在地獄,起起伏伏的讓她根本承受不住這種刺激,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主子!”
宮女秋媛尖叫了一聲,皇後也倏然起身道:“先將儀嬪帶去偏殿休息,去傳太醫。”
太後冷眼看着這一切,到底沒有出言反駁皇後,楊嬤嬤攙着她離開了金鑾殿。
鶴硯忱好似沒事人似的,甚至傳了伶人進來唱曲。
殿內衆人都心思各異,但朝臣們什麼也不敢說,就連衛承東也緘口不言。
沒過一會兒,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冬序進來說道:“啓稟陛下,皇後娘娘,儀嬪主子有孕了。”
鶴硯忱執着酒盞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半息。
“有孕了?”
月梨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半點高興,反而隱藏着風雨欲來的危險。
她驀然想到,自從他登基後,後宮中再無人懷孕,就連大皇子和大公主,他也很少去見,似乎並不將子嗣放在心上。
想起夜間那男人在床榻上龍精虎猛的樣子,也不像是不行...
月梨不合時宜地臉紅了一下。
那後宮中無人懷孕,怕是他不想人懷孕。
冬序道:“是,兩位太醫都診斷過了,儀嬪主子已有孕兩月有餘。”
話音甫落,鶴硯忱冷冷的目光便投向了季明。
季明恨不得立馬跪下磕頭,後宮每位嬪妃的宮中,都是他親自派人放置了避子的藥物,這麼些年從未出錯,儀嬪怎麼可能懷孕?
皇後掩蓋住內心的酸澀,福身道:“恭喜陛下。”
下方臣子們也紛紛起身恭維,這些年後宮中無所出,朝臣們也是憂心忡忡,如今有嬪妃懷上皇嗣,放在誰眼中都是喜事一件。
劉御史甚至趁此機會道:“陛下自登基後便只選秀過一次,依微臣所見,不妨等開春後,廣選秀女,爲陛下綿延子嗣。”
鶴硯忱本就轉冷的眸中倏地綻出幾分瘮然:“選秀?”
劉御史繼續道:“是,先帝在時,後宮中嬪妃充盈,膝下有十子,而陛下如今只有一位皇子,微臣爲社稷江山着想,懇請陛下擇選秀女。”
鶴硯忱手指撥弄着扳指,唇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劉愛卿這般緬懷先帝,不如朕今日便做個好人。”
“送愛卿去見先帝吧。”
劉御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垂着的眼瞼猛然抬起,正對上男人嗜血的目光。
“褚翊。”
禁軍統領褚翊上前道:“陛下。”
鶴硯忱將手中的扳指擲於地上,小巧的扳指並未發出太大的響聲,卻像是一柄重錘捶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將劉愛卿帶去金鑾殿外,杖斃。”
“陛下!陛下饒命啊!”劉御史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嚇得臉都白了。
袁彰和幾名臣子也連忙站出來道:“陛下,今日除夕佳節,不宜見血,劉御史言語有錯,還請陛下從輕發落啊!”
衛賀冕也想求情,劉御史只是提了一嘴選秀,哪裏就錯到要被杖斃?
衛承東急忙拉住了他,朝他搖搖頭。
哪裏是選秀惹惱了陛下,劉御史千不該萬不該拿陛下和先帝做比較。
他闔上眼,心知劉御史必死無疑了。
“不宜見血?”鶴硯忱起身,居高臨下的目光將殿內所有人的神情一覽無餘。
男人唇角微揚:“新歲伊始,諸位見見紅,沖沖喜。”
他沒再聽任何人的求情,徑直離開。
金鑾殿內只餘劉御史撕心裂肺的求饒聲。
褚翊面無表情地一招手,幾名禁軍便上前將劉御史架走,不多時,外邊就傳來木杖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音,讓所有人都膽戰心驚。
月梨坐在席上,胸口微微起伏。
從太後因爲一副茶具發怒,再到儀嬪懷孕、劉御史被杖斃,樁樁件件的事情讓她本就不聰明的腦子徹底暈了。
她看了眼外邊無垠的夜色,膽子一大,帶着連翹就悄然離席。
*
鶴硯忱並未回麟德殿,月梨是在蓮池附近的摘星樓找到他的。
季明守在樓下,見她過來連忙攔住:“鈺容華,您這會兒還是先別上去的好。”
“爲何?”
“奴才也是爲您好。”季明壓低了聲音,“陛下心情不好,怕是會波及您...”
月梨抬頭看了眼閣樓上亮起的燭光,微微搖頭:“無礙的,公公讓我上去吧,發生什麼都由我一力承擔。”
季明還是猶豫,雖說往日陛下寵着鈺容華,但是今日...
“公公...”月梨道,“陛下心緒不佳,總要讓他發泄一番,不然豈不是氣壞了自己。”
季明啞然,是這個道理不假。
他心一橫,幹脆後退了兩步。
月梨這才忙提着裙裾踏上台階。
摘星閣是後宮中地勢最高的地方,閣樓上垂着紗幔,幾根蠟燭發出微弱的光亮。
月梨看見男人坐在那兒,高大的背影卻讓人覺得有一絲寂寥。
她站在原地看了須臾,這才慢慢走過去。
鶴硯忱抬眸,靜靜地看着她走過來。
“陛下...”
他也沒問她爲何會出現在這兒,只是點了點桌面,聲音冷淡:“過來。”
月梨順勢走過去。
夜風吹起四周的帷幔,也揚起她的衣袂,從男人面前拂過。
順着這股風,她輕輕勾住了他的尾指,緩緩伏下身,跪坐在他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