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正從小販手中接過三串晶瑩剔糖葫蘆，陽光下的糖殼閃着誘人的光澤。
她剛將其中兩串遞給挽星和斷雲，便察覺到來自身側不善的視線和噠噠噠的腳步聲。
她嘴角的笑意未減，慢慢轉過身，坦然迎上侯夫人怒氣沖沖的目光。
宋昭微微頷首，語氣平淡：“這位夫人？”
“哪位？”
侯夫人被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噎了一下，準備好的斥責卡在喉頭，臉色更加難看。
“哪位？！”
她的音量不自覺拔高：“宋氏！你說我是誰？！”
宋昭眨了眨眼，反應過來了，能叫她宋氏，還那麼趾高氣昂的，定是她的好婆婆了。
她一臉無辜：“原來是侯夫人啊。”
宋昭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溫玉瑤緊挽着侯夫人的手，輕笑着反問道。
“不知侯夫人身邊這位，又是哪位？”
溫玉瑤被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想鬆手，被侯夫人用力按住。
“你還敢裝傻！”
侯夫人厲聲道：“陳嬤嬤代表我去探望你，你爲何將她趕出來？”
“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婆婆，還有沒有顧家的規矩！”
街上的行人已有人駐足，悄悄望向這邊。
挽星和斷雲瞬間繃緊了身體，下意識地上前半步，將宋昭護在身後。
宋昭撥開她們，上前一步，與侯夫人面對面。
她身量高挑，就這般站着，在氣勢上不輸半分，還隱隱有壓過侯夫人一頭的氣勢。
“原來侯夫人是爲此事動怒啊。”
宋昭恍然點頭，隨即面露疑惑。
“可最後趕走陳嬤嬤的，是將軍啊。”
“是敬臣？”
“是啊。”
宋昭認真道：“陳嬤嬤帶着侯夫人的藥材而來，心意我心領了。”
“只是那藥材，氣味沖鼻，聞之令人胸悶氣短，我實在不敢冒險，只好請陳嬤嬤帶回去。”
“誰知陳嬤嬤臨走前無緣無故訓斥我兩個侍女一番，話裏話外都不把我這個大娘子放在眼裏。”
“我這才讓她回去，莫要再說。”
“莫非陳嬤嬤沒有如實向侯夫人稟報？”
宋昭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還將問題拋了回去：“當時將軍也在，侯夫人不信，可去問將軍。”
宋昭才不怕她問，她說的實話。
侯夫人一時語塞，臉色青白交錯。
她還是第一次發現宋氏的嘴皮子功夫了得。
溫玉瑤見狀，連忙柔聲打圓場：“表嫂別誤會，姑母也是關心則亂。”
“只是表嫂既然身子不適，還是應當在家中靜養爲好。”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若是不小心沖撞了就不好了。”
“表妹多慮了。”
宋昭直接打斷她，笑容明媚：“表妹害我摔倒，我還未找表妹，表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方才挽星壓低了聲音在宋昭耳邊說，顧辭要納的妾就是面前這女子。
她是顧辭的表妹，兩人算是青梅竹馬。
最重要的是，挽星說就是她，害得自己摔了腦袋，平白遭了這罪！
聞言，溫玉瑤的臉“唰”地紅了。
她低下頭，眼圈微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侯夫人見自己中意的人選受了委屈，更是怒不可遏：“宋昭！你放肆！”
“侯夫人息怒呢。”
宋昭從挽星手中拿過那串沒動過的糖葫蘆，沒頭沒腦地：“這冰糖葫蘆酸甜開胃，侯夫人可要嚐嚐？”
那紅豔豔的冰糖葫蘆遞到眼前，簡直荒謬的對比。
侯夫人看着那串平民小吃，只覺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猛地一揮手。
“啪！”
冰糖葫蘆被狠狠打落在地，晶瑩的糖殼碎裂開來，滾了一地的塵土。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挽星和斷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宋昭看着地上碎裂的糖葫蘆，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淡去，眼神逐漸染上冷意。
她緩緩抬眼，看向侯夫人，一字一句。
“侯夫人耍威風請到別處耍去，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我嫌丟人。”
最後兩個字落下時，侯夫人的臉色已是鐵青。
就連溫玉瑤，也是用見鬼般的眼神看着宋昭，像在說。
宋昭瘋了吧？！
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同姑母說話？！
她是真的不想當顧家兒媳了？！
轉念一想，溫玉瑤又覺得宋昭這樣囂張跋扈，就是在給她和顧辭機會。
這世上，哪有男子不愛乖巧懂事又溫柔的女子。
從前的宋昭不就是這樣嗎？！
不然如何能哄着顧辭這種神仙人物，同她親密無間。
溫玉瑤認定，顧辭就是喜歡宋昭的賢良淑德，溫柔愜意。
她覺得她同樣可以，她比宋昭更有優勢。
她還有侯夫人的喜歡。
“表嫂這樣對姑母，表哥知道嗎？”
溫玉瑤用顧辭來壓宋昭，宋昭壓根不慌。
挽星和斷雲倒是稍稍變了臉色，想要勸一勸自家小姐算了。
但宋昭又不記得這兩年的事，她上前一步，昂起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溫玉瑤。
宋昭比她，高半個頭：“顧辭怎麼了？”
“我說的是實話，他能怎麼樣我？”
她不以爲意：“這丟人的，又不是我。”
侯夫人出門的架勢大得很，宋昭和她爭執起來的那一秒，顧府的下人就已經築起了人牆。
相當於把宋昭侯夫人和溫玉瑤隔出了人群，附近的百姓只能聽得細微的聲響，卻看不到她們。
宋昭繼續補刀：“莫非侯夫人是故意帶着人出來堵我的？”
什麼兒媳婆婆，她都和離了，自然不可能讓她蹬鼻子上臉的。
挽星扯了扯宋昭的衣袖。
宋昭回頭拍了拍她的手背，小聲安撫她：“放心，你家小姐吃不了虧。”
挽星頓時苦笑，她忘了，眼前的宋昭是十六歲的宋昭。
和斷雲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挽星也不勸了。
二人跟門神一樣守在宋昭兩邊，神情也從一開始的擔心，變成了老神在在。
特別是斷雲那輕蔑的眼神，這一群下人，都不夠她殺的。
“小姐不用怕，斷雲能保護好你。”
宋昭“噗嗤”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千裏迢迢陪我來京都，是我該保護好你們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