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在書房等了一會兒,顧無嗔就走了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三皇子。
顧南嫣在書房外花廊下徘徊,沒有顧無嗔的允許,她可不敢進來。
三皇子進來後,顧無嗔就關上書房房門,顧南嫣只得遠遠看着。
一個時辰後,蘇青離開書房,才走出幾步就看見花廊下掛着一個千紙鶴,上面寫着大大的兩個字:蘇青。
蘇青莞爾,將紙鶴拆下來打開:學院食堂,速速趕來。
蘇青沿着折痕將紙鶴折了回去,又隨手塞進袖袋裏。
剛走出後院,就迎面撞上氣急敗壞的裴子瑜。
裴子瑜一直派人盯着書房,那人剛剛回他蘇青在書房已經待了一個時辰,他正急着找理由進去,正好撞上蘇青。
冤家路窄!
蘇青瞥他一眼,側身就要繞過去。
裴子瑜擋在她身前,她向左他便挪到左邊,她向右他便移到右邊。
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住她。
殘陽如血,將兩個人的身影鍍上一層橙紅色,又拉得長長的,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蘇青,你要躲我到什麼時候?”
蘇青後退一步,從他的陰影中離開,抬起視線注視着他。
“你不是一直煩我纏着你。”
裴子瑜看出她眼中的譏誚,原本求和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取而代之的,是同樣冰冷的譏諷,“沒錯,我是煩你,但是你也不能去纏別人。”
蘇青冷冷嗤笑,從前她覺得他的孤傲霸道充滿男人味,現在才發現那些霸道只是小男孩的嘴硬。
“裴世子家住海邊嗎?”
裴子瑜不懂,“……”
“管得真寬。”
蘇青推開他的手臂,跨過石階大步朝食堂走。
裴子瑜冷着臉,轉身跟上。
“蘇青,都是我把你慣壞了,才會縱得你如此任性。你明知道,只要你認個錯……”
蘇青心口一窒,三年來他何時縱容過她。
“裴子瑜,我的任性也好,性也好,都與你不相幹。我纏着誰,也不會纏着你。”
“我追着你三年了,這三年來我就只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不行。”
她的話露骨且直白,像一把尖銳的劍直插進他心口。
他想起這三年她的如影隨形,又想起那一年冬天他和同學打賭,讓她大清早去早市幫他買剛出爐的烤爐餅。
“裴世子,今天可是大雪封城,那個爐餅攤還會出來嗎?”
他抱着暖爐,喝着熱茶,輕飄飄丟下一句:“等她回來不就知道了。”
“裴世子真是善心,給她這樣一個雪中送炭的機會,該給她高興壞了吧!”
學堂裏炭火充足,同學們百無聊賴的拿她逗悶子。
一門之外,風把雪片削成針,一針針扎透了蘇青的皮膚,卻都沒有此刻那話語裏的輕蔑更讓她感到刺疼。
她推開門,一言不發得放下爐餅就離開。
裴子瑜拿起爐餅,冰涼的觸感凍得他刹那收回指尖,爐餅順勢跌落,咕嚕嚕滾到蘇青腳邊。
蘇青頓住腳步,溼漉漉的身子僵了一瞬,又沉默着離開。
有同學調侃,“裴世子,您怎麼把人家的心意掉地上了?”
裴子瑜眼皮都沒抬一下,不滿得抱怨道:“那麼涼的餅也敢拿給我,不罵她已經是給她臉。”
“等她回去反省反省,明日還得給我道歉呢!”
她第二日確實道了歉。
她一直都是這樣。
三年來,她毫無原則的順從他,任他羞辱謾罵也不曾離開半日。
可如今,她卻突然堅定的要疏遠他,甚至可能有了其他男人。
“我不行?明明是你沒有女人味,吸引不了我。”
“三年了,你賴在我身邊三年,我都不要你,你反思一下你有多討人嫌。”
蘇青氣得笑出了聲,停住腳步凝視着他,“我討人嫌,那你還跟癩皮狗一樣跟着我?現在究竟是誰在討人嫌啊!”
裴子瑜在蘇青的注視下,更生氣,“蘇青,我已經給你和好的機會,你再這樣,我就真的不再理你。”
蘇青一下沒忍住,笑出了聲。
說了半天,他當她在玩欲擒故縱。
“裴世子,你可別再理我,去找你的蘇挽意吧!”
裴子瑜聽她提起蘇挽意,心裏更加堅信她是吃醋。
“蘇青,我和挽意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裴子瑜斟酌着用詞,蘇青嗤笑一聲。
“只是一起睡覺的純潔關系嗎?”
“蘇青!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那天……那天的事,她也是好心想替你……”
裴子瑜突然扣住她的下頜,用力一推,將她抵在牆上,凌亂憤怒的呼吸重重的撲在她臉上。
“那天的事,我承認是我不對,我後悔了。我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將你送給別人,我願意納你爲妾。”
她拍打他的手,他弄疼她了。
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軟話,若是以前她一定會十分歡喜。
可是現在,她不在乎了。
“裴子瑜,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願意給你做妾。”
“三年了,我就當自己一片癡心喂了狗。”
裴子瑜感覺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擰得生疼。
“你敢罵我是狗!”
他手上的力道漸重,蘇青感受到呼吸漸漸發沉,她側頭一甩,得了一絲喘息後,隨即咬上他的虎口。
她用了大力道,裴子瑜的虎口漸漸滲出血紅。
“這一口就當我喂狗三年,吃過狗肉了。”
“蘇青!”
裴子瑜鬆開手,目光怔怔的看着手上的齒痕,嗓音裏是難以置信的冷意。
兩人怒目相對。
突然,轉角處走來幾個學生,蘇挽意也在其中。
他們看到蘇青和裴子瑜曖昧的對峙姿態,尷尬的進退兩難。
蘇挽意淺笑的面容晃了晃,很快又穩住,微笑着走近。“姐姐怎麼和裴世子還不去食堂,要開飯了呢?”
“裴世子,我們等不到你,就一起來尋你,沒想到打擾到你和姐姐,真是抱歉。”
聽到蘇挽意溫柔似水的聲音,裴子瑜慌亂的將手藏到身後。
“怎麼能是打擾!我跟她能有什麼事?走吧!”
裴子瑜率先跨出一步,又紳士有禮的側身讓蘇挽意先走。
蘇挽意笑了笑,又偏頭對着蘇青喚道:“姐姐不與我們一起嗎?”
蘇青瞪她一眼,白眼一翻。
“滾!”
蘇挽意一怔,立時眼底就涌出淚來,側頭用帕子拭去,再回頭仍然是溫婉謙和的笑。
“姐姐,你以前最喜歡跟着世子,現在是因爲我讓你們心生嫌隙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我寧願再也不見你們。”
裴子瑜聞言,立刻拉住蘇挽意的手,輕聲安撫。
“小意,不是你的錯,是你姐姐性子太過剛硬。我不過是稍微磨一磨她,她就受不了,這樣的女人誰還敢要。”
蘇青冷哼,眼前的狗男女真是能演。
“讓開,讓開,好狗不擋道。”
去食堂的路就這一條,蘇青推開黏黏糊糊擋着路的二人。
“啊!”
蘇挽意被蘇青一推,腳下一個不穩,就要倒下。
她掙扎着要去抓住裴子瑜,蘇青看見,伸手用力推了一把。
蘇挽意仰躺在地上,寬鬆的衣襟在摔倒時被樹枝掛住,腰帶一鬆,露出裏面藕粉色的內襯和一抹雪白的鎖骨。
這個時辰正是要開飯的時候,陸陸續續圍過來的學生都看到了這一幕。
窸窸窣窣的嗤笑聲,一陣陣涌上來。
蘇挽意羞恥地連忙爬起,捂着臉哭訴,“姐姐,你爲何要將我推倒?”
蘇青不以爲然。
“你假裝摔倒的姿勢不對,所以我就推你一把,幫你一下嘍。”
裴子瑜攬住蘇挽意,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
“蘇青,我要讓你滾出學院。”
他話音剛落,圍觀的人牆裂出一道縫隙,顧無嗔走出來。
“我怎麼不知道嶽鳴書院由你說了算?”
顧無嗔的視線掃過去,眼底的冷意像是寒冰包裹住他。
“裴子瑜,這間書院可不姓裴。”
一句話,裴子瑜心肝俱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