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幾乎要將人的骨頭凍裂。
宿舍樓的入口就在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那扇在風中搖搖欲墜的鐵門，此刻是天堂的入口。
陳雪的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雪地裏。
夏竹用力架住她，另一邊的女孩也咬牙支撐着。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旁邊的雪堆後站了起來。
接着是第二個，第三個。
一共四個人，擋住了她們回去的路。
爲首的那人拍了拍身上的落雪，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張浩。
體育系的學生，災難前就以霸道聞名。
他身後跟着三個同樣高大的男生，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不懷好意的表情。
“喲，這不是夏大學霸嗎？”
張浩開口，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扭曲。
“收獲不錯？”
他掃了一眼夏竹緊緊抱在懷裏的那個小包。
夏竹沒有回答，只是將兩個同伴往自己身後拉了拉。
“讓開。”
她的嘴唇凍得發紫，吐出的字句卻很清晰。
“讓開？”
張浩笑了起來。
“夏竹，你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嗎？”
“現在是新時代了，講的是拳頭，是力量。”
他向前走了兩步，逼近過來。
“我們辛辛苦苦出去找物資，空手而歸。”
“你們三個弱女子，倒能找到吃的？”
“這不公平，對吧？”
他身後的一個男生附和道。
“浩哥說的對，好東西就該給強者。”
“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可以考慮讓你們過去。”
陳雪在後面嚇得渾身發抖。
她扯了扯夏竹的衣角。
“夏竹，給他們吧，我們打不過的。”
夏竹沒有回頭。
她懷裏的東西，是她們三個拼了命換回來的。
三塊餅幹，一瓶鹽水。
那是命。
“我說，讓開。”
夏竹重復了一遍。
張浩的笑容消失了。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你以爲我真的不敢動手？”
他一步步逼近，壓迫感隨着他高大的身形一起襲來。
“我勸你別逼我們。”
“女孩子家家的，弄傷了可不好看。”
他的視線在夏竹凍得通紅的臉蛋上打轉，話語裏多了些別的意味。
“當然，你如果願意用別的方式來換，也不是不行。”
“我張浩，很懂得憐香惜玉的。”
侮辱性的言辭刺穿了寒風。
夏竹的身體繃緊了。
她慢慢將懷裏的包裹遞給身後的同伴。
“拿着，往後退。”
然後，她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腰。
所有人都以爲她要服軟。
張浩的臉上重新浮現出得意的神色。
然而，夏竹的手並沒有去撿地上的雪。
她的手指觸碰到樓梯扶手上垂下的一根冰棱。
那冰棱有小臂長短，尖端鋒利。
她用力一掰。
“咔嚓。”
清脆的斷裂聲。
一柄晶瑩的，致命的武器出現在她手中。
她將冰棱的尖端對準了張浩。
“你再往前一步試試。”
張浩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文靜的女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他身後的幾個人也停下了腳步。
“你嚇唬誰呢？”
張浩色厲內荏地喊道。
“一把破冰錐子，能幹什麼？”
“團結起來，我們才能活下去。”
夏竹一字一句地說。
“今天你搶了我的，明天就會有更強的人來搶你的。”
“在這種鬼地方自相殘殺，是蠢貨才會做的事。”
“你罵誰是蠢貨！”
張浩被激怒了，他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給我上！把東西搶過來！”
他身後的三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圍了上來。
沖突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
“嗷嗚——”
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嚎叫，穿透了風雪的呼嘯。
那聲音充滿了暴戾與飢餓。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張浩驚疑不定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風雪中，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快速靠近。
那東西四肢着地，體型卻比成年男子還要龐大。
它渾身覆蓋着灰白色的雜亂長毛，一雙發出幽綠色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這裏。
是狗？
不，沒有狗能長到這麼大。
那是一頭怪物。
怪物的口中滴下黏液，在落地的瞬間就凍成了冰珠。
它的目標很明確。
這裏有食物。
活的。
“跑！”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
張浩和他的人瞬間崩潰了。
他們轉身就跑，連滾帶爬地沖向另一棟建築。
那怪物根本沒理會他們。
它的綠眼睛，鎖定了更近的獵物。
夏竹她們三人。
夏竹心髒狂跳。
她拉着兩個已經嚇傻的同伴，轉身就往宿舍樓的門裏沖。
“快！”
怪物撲了過來，帶着一股腥臭的狂風。
夏竹感覺後背一陣劇痛，整個人被撲倒在地。
她手中的冰棱脫手飛出。
怪物張開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子。
千鈞一發之際，夏竹用盡全身力氣，翻滾到一旁堆積的雜物堆裏。
那堆雜物是風暴從各處卷來的垃圾，有破損的桌椅，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金屬架子。
她的手在雜物裏亂抓，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紙板。
怪物一擊不中，再次撲來。
夏“砰！”
宿舍樓的鐵門被夏竹的同伴奮力關上。
門栓落下的聲音，隔絕了怪物的嘶吼。
夏竹癱倒在門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後背火辣辣地疼，衣服被抓破了，滲出血跡。
陳雪和另一個女孩圍過來，帶着哭腔檢查她的傷勢。
“我沒事。”
夏竹搖搖頭，掙扎着坐起來。
她攤開手掌。
那塊在混亂中抓住的硬紙板，還被她死死捏在手裏。
上面沾了雪和泥水，但一個藍色的飛鳥標志依然清晰。
標志下方，還有幾個殘缺的字。
“……鳥物流……郊……業園……”
【基地能源消耗上升3.2%，外部溫度已降至零下49.1℃。】
【偵測到C+級變異生物體，已記錄其形態數據及基礎行爲模式。】
林凡看着監控畫面。
畫面裏，那頭巨大的變異犬正用頭顱瘋狂撞擊着宿舍樓的鐵門。
鐵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將畫面放大，定格在夏竹倒地前的那一刻。
她的反抗，她的武器，她的果決，都被清晰地記錄下來。
他又調出另一個角度的監控。
看到了張浩等人狼狽逃竄的樣子。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
他拿起桌上的熱可可，喝了一口。
“威脅等級還是太低了。”
他自言自語。
“進化的速度，還可以再快點。”
……
宿舍房間裏。
夏竹用那瓶生理鹽水簡單清洗了背後的傷口，另一個女孩用那卷髒了的紗布爲她包扎。
陳雪還在小聲地啜泣，驚魂未定。
“別哭了。”
夏竹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們活下來了。”
房間裏陷入了沉默。
窗外，風聲和怪物的撞門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心神不寧。
夏竹靠在牆上，拿出了那塊撿來的紙板。
她用袖子小心地擦去上面的污漬。
“蜂鳥物流，郊區工業園。”
她輕聲念出辨認出的字。
這個名字，在她腦海深處，觸動了一根模糊的弦。
好像在很久以前，災難還沒發生的時候，聽誰說起過。
說郊區的工業園新建了一個超級大的物流倉庫，是蜂鳥物流的亞洲總倉，囤積了天文數字的貨物。
當時只當是個新聞，聽過就忘了。
現在，這幾個字，卻像一道微弱的光，照進了無邊的黑暗裏。
一個瘋狂的，大膽的想法，開始在她的心中生根發芽。
她看向窗外。
風雪依舊，世界一片死寂。
但她的心裏，卻有了一張模糊的地圖，和一個遙遠的目的地。
那個地方，會不會有一線生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