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鳴之聲，在山谷間，久久回蕩。
土地神呆呆地看着那杆懸浮在半空、寶光流轉的黑纓槍，又看了看面前，這位神情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輕道士。
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親手……煉制法寶？
一個修行了千年、連煉器門檻都摸不到的黑熊精，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自己的凡兵，煉成了一件真正的法寶？
這……這怎麼可能？！
這已經不是點化了！
這是傳道！
是真正意義上的，將那直指本源的無上大道，傾囊相授！
這位仙長，他……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難道，想將這世間所有，關於修行的規矩，都重新改寫一遍嗎？
土地神不敢再想下去。
他只覺得，自己，似乎正在見證一個，前所未有的、足以顛覆三界格局的，偉大時代的開端。
而自己，有幸，成爲了這開端裏，一個微不足道的，見證者。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
一道金光，從後山，一閃而至。
孫悟空的身影，落在了院中。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便被那杆寶光四射的黑纓槍，給吸引了過去。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杆槍的內部，鐵之紋路，已經被重新排列、組合，變得無比致密、堅固。
雖然，手法還很粗糙，其中充滿了各種瑕疵與冗餘。
但，它確實，已經脫離了凡物的範疇。
這黑廝……
孫悟空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一絲好勝之心。
竟比俺，還先走了一步。
他轉過頭，看向李青雲，眼中，帶着一絲請教的意味。
“師父，弟子不明白。爲何這黑廝，能改變這鐵槍的根本，而弟子，卻只能改變這木棍的樣子？”
他將自己手中那根，已經能如意變化的鐵棍，遞了過去。
李青雲沒有去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你，與他，所求不同，所行之路，自然也不同。”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那呆若木雞的土地神面前。
“土地公。”
“仙……仙長……”土地神連忙回過神來，恭敬地應道。
“我問你，這方圓百裏，可有，上好的煤石？”李青雲問道。
“煤石？”土地神一愣，不明白仙長爲何突然問起這個凡俗之物，“回仙長，終南山南麓，倒是有幾座廢棄的煤山，只是那裏的煤石，質地駁雜，火力不旺，不堪大用。”
“無妨。”李青雲點點頭，“你替我，取一些來。越多越好。”
“是，是！小神這就去！”
土地神不敢多問，連忙化作一道土黃色的光芒，遁入地下，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李青雲才轉過身，重新看向，那依舊一臉困惑的孫悟空，和山道入口處，那個因爲煉成法寶，而激動得渾身發抖的黑熊精。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清晰地，傳入了他們每一個人的耳中。
“你們二人，今日，都算有所得。”
“一個，初窺煉器之門。”
“一個，初通如意之變。”
“但你們，也都遇到了，同一個瓶頸。”
他頓了頓，目光，分別從黑熊精的黑纓槍，和孫悟空的鐵棍上，掃過。
“你，”他先看向黑熊精，“之所以能煉成這件法寶，是因爲，你只是在鐵的內部，進行優化。你並未改變它，身爲鐵的根本。”
“而你，”他又看向孫悟空，“之所以只能改變形態，而無法改變其根本，是因爲，你想要做的，是將木，變成鐵。這是跨越，是質變。”
“這兩者，難度，不可同日而語。”
黑熊精聞言，臉上的狂喜，頓時收斂了許多，露出了思索之色。
孫悟空，則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那師父，”他忍不住追問道，“弟子該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質變？”
李青雲沒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後，又伸出了第二根。
“爲師問你們，一根木頭，和兩根木頭，一起燃燒，哪個，火更旺？”
這個問題，太過簡單。
黑熊精和孫悟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自然是兩根木頭。”
“爲何？”李青雲追問。
“因爲……因爲柴多了，火，自然就大了。”黑熊精撓了撓頭，說出了一個，最樸素的答案。
“不。”
李青雲，卻是搖了搖頭。
他看着自己的兩個徒弟，緩緩地，說出了，那第四樁，也是現階段，對他們而言，最關鍵的一樁理。
“是因爲，力，也是分層次的。”
“一根木頭燃燒，所釋放出的力，是一個層次。”
“兩根木頭，十根木頭，乃至一片森林燃燒，它們所釋放出的力，看似只是簡單的疊加，但當其總量，突破了某個界限之後，便會引發質變，從而，躍升到，一個全新的層次！”
“這個理，名爲能級躍遷。”
“火焰，如此。”
“修行，亦是如此。”
他看向孫悟空。
“你想要將木，分解爲最原始的元，所需要的力，是一個極其龐大的量。你自身這點法力，便如同一根木柴，遠遠不夠。”
“所以，你需要，更多的柴。”
他又看向黑熊精。
“你想要將這件法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也需要，更旺的火，去熔煉它，錘煉它。”
“你也需要，更多的柴。”
話音落下。
土地神的身影，再次，從地下，鑽了出來。
這一次，他的身後，跟着一座，由泥土憑空凝聚而成的、小山包般的……
煤堆。
那些煤石，通體漆黑，質地不純，看起來，確實是凡品。
李青雲，卻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那堆煤山前，對着孫悟空和黑熊精，淡淡地說道：
“這些，便是爲師，給你們找來的柴。”
“悟空。”
“弟子在。”
“從今日起，你的課業，便是，用你所悟的理，去點燃這些煤石。什麼時候，你能將這整座煤山，在一瞬間，盡數點燃，並將其釋放出的所有力，都凝聚於一點。你的質變之道，便算入門了。”
孫悟空看着那座小山般的煤堆，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將整座山的力，凝聚於一點？
這……這聽起來，可比單純改變一根木棍，要有意思多了！
“黑熊。”
“小……小妖在！”黑熊精連忙應道。
“你的課業，便是，用這些煤石，生火，開爐，重新錘煉你那杆破槍。”
“什麼時候，你能將這杆槍，煉得，再無一絲雜質，通體如一。”
“你的煉器之道，才算，真正登堂入室。”
黑熊精聞言，也是激動不已。
仙長，這是要，親自指點自己，煉器了！
李青雲，給他的兩個徒弟，布置完了新的課業。
一個，是研究核聚變。
一個，是研究工業煉鋼。
雖然，他們自己，並不知道。
做完這一切，他才最後，看向了，那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的土地神。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和煦的笑容。
“土地公，今日，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爲仙長辦事，是小神的福分！”土地神受寵若驚，連忙擺手。
“嗯。”李青雲點點頭，“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情。”
“你今日，爲我送桃，又爲我運煤，也算，有功。”
“這樣吧。”
他沉吟了片刻，仿佛在做一個，微不足道的決定。
“我觀你，神位不穩，常年受地脈濁氣侵蝕，修爲，停滯不前。”
“我便，也與你，做一樁買賣。”
“我傳你一道，可以梳理地脈，煉化濁氣的理。”
“作爲交換……”
“我要你，替我，在這終南山，開一座山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