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大堂內,雪亮的長刀就懸在半空,刀尖指着衆人,寒氣逼人。
剛才還叫囂着要用唾沫星子淹死許長青的翰林們,此刻一個個臉色微白,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是讀書人,平日裏動動嘴皮子還行,真遇上這種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兵痞,腿肚子都在轉筋。
“怎麼?”
許長青提着刀,往前邁了一步,靴底踩在青石磚上,發出噠的一聲脆響。
“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誰要淹死本官?”
“站出來,讓本官瞧瞧你的唾沫有多大勁。”
人群一陣騷動,大多數人下意識地往後縮。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響起。
“許長青,你休要猖狂!”
掌院學士張鬆年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兩個年輕編修,大步走了出來。
他雖然胡子都在抖,但那股子文人的酸腐傲氣卻撐着他沒有倒下。
張鬆年挺着胸膛,怒視許長青:
“這裏是翰林院,是聖人門庭,豈容你這等粗鄙武夫在此撒野?”
“你敢動刀?”
“你動老夫一下試試!”
張鬆年指着自己的脖子,唾沫橫飛:
“老夫乃兩朝元老,陛下都要敬我三分!”
“你今日若是敢動老夫一根汗毛,明日天下讀書人的筆杆子就能把你戳成篩子!”
有了領頭的,後面的翰林們膽子也壯了起來。
“沒錯,士可殺不可辱!”
“我等讀聖賢書,養浩然氣,豈會怕你這屠夫手段!”
“大不了就是一死,今日我等便血濺翰林院,以死明志,讓天下人都看看你這幸進之徒的醜惡嘴臉!”
群情激憤。
張鬆年更是戲精上身,他悲憤地仰天長嘯:
“先帝啊,老臣無能,護不住這斯文元氣啊!”
說完,他猛地低下頭,朝着大堂中央朱紅色的立柱就要沖過去。
“今日老夫就撞死在這裏!”
“用老夫的血,喚醒陛下的聖聽!”
周圍的翰林們連忙假惺惺地去拉:
“掌院大人,不可啊!”
“大人三思啊!”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哭天搶地,仿佛許長青真的把他們逼上了絕路。
許長青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這出鬧劇。
他非但沒慌,反而收刀入鞘,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隨後,他慢悠悠地彎下腰,從靴筒裏摸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行了,別演了。”
許長青幾步走到張鬆年面前,一把推開那些拉架的翰林。
“張大人,想死是吧?”
許長青笑眯眯地把匕首遞了過去,強行塞進張鬆年的手裏。
“撞柱子多疼啊,萬一力道沒掌握好,撞個半身不遂,還得連累家裏人伺候,多不劃算。”
“來,用這個。”
許長青握着張鬆年的手,幫他把匕首舉起來,貼在他滿是褶子的脖頸大動脈上。
冰涼的刀鋒觸碰到溫熱的皮膚。
張鬆年渾身一僵,原本還在掙扎叫囂的動作瞬間停滯。
“這把匕首是西域精鐵打造,本侍衛標配的武器,吹毛斷發。”
許長青湊到他耳邊,語氣溫和:
“只要輕輕一劃,呲啦一聲,血就能噴出三尺高。”
“既痛快,又壯觀。”
“張大人不是要血濺翰林院嗎?”
“這效果絕對比撞柱子好。”
大堂內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着這一幕。
這許長青簡直是個瘋子!
他竟然真的遞刀子讓掌院自殺?!
張鬆年握着匕首的手開始劇烈顫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鋒的寒意,順着脖子滲進骨頭縫裏。
他剛才也就是做做樣子,想以此逼退許長青,博個清流的美名。
誰能想到這混蛋不按套路出牌啊!
“怎麼?張大人不敢?”
許長青看着他慘白的臉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剛才不是喊得挺響嗎?”
“士可殺不可辱?”
“本官現在成全你的名節。”
“你倒是抹啊。”
許長青的手微微用力,帶着張鬆年的手往裏壓了一分。
鋒利的刀刃瞬間割破了一點表皮,一絲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刺痛感傳來。
張鬆年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了。
死亡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他。
他不想死!
他家裏還有幾房剛納的小妾,還有萬貫家財沒花完,他怎麼能死?!
“不……不……”
張鬆年喉結劇烈滾動,眼淚鼻涕瞬間涌了出來。
當啷!
匕首從他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張鬆年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渾身冷汗把官袍都溼透了。
剛才那股子大義凜然的勁頭,此刻蕩然無存。
只剩下一個貪生怕死的老朽。
周圍的翰林們看着這一幕,一個個面如死灰,羞愧地低下了頭。
所謂的文人風骨,在這一刻,碎了一地。
許長青彎腰撿起匕首,在張鬆年的官袍上擦了擦並不存在的血跡,然後重新插回靴筒。
“嘖嘖嘖。”
他搖了搖頭,一臉失望:
“張大人,你這風骨,有點脆啊。”
“既然不想死,那就別在這跟本官裝大尾巴狼。”
許長青直起腰,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他目光如刀,掃視全場。
“本官奉旨辦事,來這是給你們臉,別給臉不要臉。”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覺得本官是幸進之徒,覺得這事兒有辱斯文,不想幹,對吧?”
沒人敢說話。
“不想幹也行。”
許長青走到一張書案前,隨手拿起一塊價值不菲的和田玉鎮紙,在手裏掂了掂。
“本官剛才進來的時候,看這翰林院修得挺氣派啊。”
“諸位大人的穿戴,也都挺講究。”
他指了指一個翰林腰間的玉佩:
“這塊玉,少說也得五百兩吧?”
那翰林嚇得連忙捂住玉佩。
“你們一個個拿着朝廷微薄的俸祿,卻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
許長青眼神驟冷:
“錢哪來的?”
“本官手裏這塊金牌,除了能殺人,還能調動武正司。”
“既然諸位大人如此清高,不願爲陛下分憂。”
“那本官就讓武衛去諸位府上坐坐。”
“好好查查你們的家產,查查你們這三代的賬目!”
“若是查出一文錢來路不正……”
許長青猛地將手中的鎮紙拍在桌上。
砰!
堅硬的紅木桌案竟被拍出一道裂紋。
“那就按大臨律法,抄家滅族!”
這四個字一出,簡直比剛才的刀子還要鋒利。
在場的所有翰林,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當官的,誰屁股底下是幹淨的?
真要讓武衛去查,別說三代了,就是這一代,都能把他們查個底掉!
抄家滅族……
這可是要命的啊!
癱在地上的張鬆年身子一抖,連忙手腳並用地爬起來。
“許……許大人!”
他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顫抖:
“都是誤會!”
“下官剛才是一時糊塗,被豬油蒙了心!”
“爲陛下分憂,乃是臣子的本分,怎麼能說是辱沒斯文呢?”
“這是大大的雅事!”
張鬆年轉過身,對着那群還在發愣的翰林吼道:
“都愣着幹什麼?!”
“還不快去把庫房打開!”
“把那些孤本,善本都搬出來!”
“筆墨紙硯都伺候上!”
“誰要是敢偷懶,不用許大人動手,老夫先扒了他的皮!”
翰林們如夢初醒,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動了起來。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
“快快快,搬書!”
剛才還清高孤傲的翰林院,瞬間變得忙碌起來。
許長青看着這一幕,冷笑一聲。
果然。
對付這幫僞君子,講道理是沒用的。
就得把刀架在脖子上,把手伸進他們錢袋子裏。
他們才會知道誰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