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黑暗並非虛無。它是有重量的,有溫度的,甚至帶着一種低頻的、規律性的嗡鳴,像某種巨大機械運轉時的呼吸。林淵的意識在這片粘稠的黑暗中浮沉,時而觸及尖銳的痛感——肋下的傷口被粗糙地處理過,包扎材料緊勒着皮肉;時而聽到遙遠模糊的對話碎片,像是隔着厚厚的水層。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眼皮卻如同灌鉛。身體的感覺正在緩慢回歸,除了疼痛,還有手腕和腳踝處冰涼的金屬束縛感,以及皮膚上附着的一些……線纜?微小的探針?

他不是躺在普通的牢房裏。這裏是一個……某種維生或監測裝置內部。

“腦波活動增強,正在恢復意識。”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生命體征穩定,傷口感染風險中等。神經抑制劑量可維持當前狀態四小時。”

“足夠了。”另一個聲音回應,溫和,熟悉,帶着金屬般的質感——“教授”。“先進行基礎掃描和鏈接測試。注意控制‘子體’的殘餘共鳴影響,我們的‘花園’還很脆弱,經不起太強的‘舊日回響’。”

“是。”

林淵感到頭頂和太陽穴附近傳來輕微的吸附感和微弱的電流刺激,酥麻感竄過大腦皮層。他強迫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對抗着藥物帶來的昏沉和束縛。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視線起初模糊,逐漸聚焦。他躺在一個半透明的、如同棺材般的維生艙內,艙蓋是某種強化玻璃,上方是弧形的金屬天花板,鑲嵌着許多發出柔和白光的燈板和微型儀器。維生艙連接着許多粗細不一的管線,有些透明,裏面流淌着淡綠色的液體;有些不透明,應該是數據線纜和能量供給。

透過略微反光的艙蓋,他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一個寬敞、潔白、充滿未來感的實驗室。各種他叫不出名字的儀器屏幕閃爍着數據和圖像。幾個穿着白色無菌服、戴着口罩和護目鏡的身影在忙碌。而“教授”,就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主控台前,背對着他,正看着一面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分割顯示着不同的畫面:有復雜的大腦三維透視圖,有不斷滾動的生物電信號波形,有臨江市的地圖,地圖上許多光點在閃爍……還有一小塊畫面,顯示的似乎是一個純白的房間,一個人影靠牆坐着——蘇晴!

林淵的心髒猛地一縮。蘇晴還活着,但被單獨囚禁。

“醒了?”教授沒有回頭,卻似乎通過某個傳感器察覺到了他的蘇醒。他轉過身,走到維生艙旁,俯視着林淵,破損的金絲眼鏡換了一副新的,鏡片後的眼睛帶着研究者般的專注和一絲……欣賞?

“感覺如何?這裏的環境,可比橋墩下面舒適多了。”教授敲了敲艙蓋,“當然,暫時會有點不自由。不過別擔心,很快,你就會體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林淵嚐試說話,卻發現喉嚨幹澀嘶啞,只能發出含糊的音節。維生艙似乎有抑制發聲的功能,或者給他用了肌肉鬆弛劑。

“省點力氣。”教授仿佛能讀懂他的心思,“我們需要你保持平靜。過度的情緒波動會影響掃描數據的準確性,也可能刺激到你體內那些不穩定的‘舊印記’。”

他指了指屏幕上林淵的大腦透視圖,其中一個區域被高亮標記,散發着微弱的、與那兩顆晶體類似的藍色光暈。“看,你父親留下的‘共鳴種子’,已經和你的大腦邊緣系統產生了深度結合。真是神奇,林振華當年是如何將這種非物理的信息載體‘種植’進親生兒子神經裏的?這或許就是血緣和長期潛意識引導的力量?可惜,他的研究方向錯了。‘共鳴’不是爲了保護,而是爲了……連接,和控制。”

林淵死死盯着教授,用眼神傳遞着憤怒和質問。

教授笑了笑,走到主控台前,調出另一組圖像。那是一張極其復雜的網絡結構圖,中心是一個模糊的、類似胚胎或種子的形狀,延伸出無數細密的脈絡,連接着無數個節點。節點上標注着代號,有些林淵認識:“基石”(蘇晴父親關聯)、“導航員”、“守墓人”……甚至還有“灰雀”、“渡鴉”。而更多的節點是空白或代號未知。

“認識這個嗎?”教授的聲音帶着一絲狂熱,“‘源代碼’計劃的終極形態——‘萌芽’神經網絡。不是簡單的精神控制或信息灌輸,那太低級了。‘萌芽’是創造一個全新的、集體的、可引導的潛意識層,覆蓋在個體意識之上。它不剝奪你的‘自我’,只是爲你提供一個更高效、更統一、更……穩定的思維背景板。在這個網絡上,信息可以無損共享,情緒可以同步調節,指令可以瞬間達成共識。戰爭、犯罪、低效的內耗、無謂的情感糾葛……都將成爲歷史。”

他看向林淵,眼神灼熱:“而你,林淵,你是這個網絡最關鍵的‘初始節點’和‘共鳴源’。你大腦裏的‘種子’,是啓動和穩定整個‘萌芽’網絡所必需的‘原始頻率’。你父親想用它們來對抗我們,卻不知道,他親手培育了最完美的‘鑰匙’。”

瘋子!徹頭徹尾、披着科學外衣的瘋子!林淵在心中怒吼。父親的研究是爲了保護人性,而“教授”卻想用技術制造一個消除個性、統一思想的奴隸國度!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教授搖搖頭,“你認爲這是奴役?不,這是進化。人類個體太脆弱,太容易陷入混亂和痛苦。看看外面那個世界,貪婪、暴力、背叛、無休止的爭鬥……‘萌芽’將帶來秩序、和諧與真正的集體智慧。臨江,將是第一個‘伊甸園’。而你,將是這座伊甸園的……‘亞當’。”

他頓了一下,笑容變得意味深長:“當然,在‘亞當’完全適應他的新角色之前,我們需要一些……準備工作。比如,清除掉那些可能幹擾‘萌芽’生長的‘雜草’,比如你父親留下的其他遺產,比如那些頑固的‘舊日守護者’。還有,需要讓你心甘情願地……接受這份使命。”

他的目光投向屏幕上蘇晴的畫面。

純白色的房間,沒有窗戶,沒有家具,只有牆壁、地板、天花板,以及牆角一個微小的通風口。光源來自天花板本身,均勻、柔和,卻讓人無法判斷時間。蘇晴背靠牆壁坐着,手腕上那個冰冷的金屬環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微微震動一下,帶來一陣輕微的麻痹感,似乎在抑制她的體力或某種神經活性。

她被抓來這裏已經不知道多久了。飢餓和幹渴感並不強烈,對方顯然通過某種方式(也許是通風系統)維持着她的基本生理需求。這更讓她感到不安——對方不急於審訊或虐待,說明她有更“重要”的用途。

她努力回憶被抓前的最後一幕:實驗室爆炸,老周倒下,那個銀色物體飛出,然後“教授”出現……林淵呢?他還活着嗎?陳瑤安全了嗎?

她檢查過這個房間,牆壁光滑無比,門與牆壁幾乎融爲一體,沒有任何可見的開關或縫隙。絕對的禁閉。但她沒有放棄。她是警察,更是蘇建國的女兒,骨子裏有着尋找破綻的本能。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個通風口上。很小,直徑可能不到十厘米,覆蓋着細密的金屬網。她之前嚐試過,無法撼動。但此刻,當頭頂的光源似乎按照某種周期微微變化亮度時,她注意到,通風口金屬網邊緣的陰影,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自然的扭曲。

不是光線的錯覺。是氣流?還是……

她耐心等待着。大約每過二十分鍾左右,光源會有一次幾乎察覺不到的明暗循環。就在下一次循環,光線最微弱的那半秒鍾裏,她緊緊盯着通風口。

看到了!

不是氣流。是金屬網本身,似乎隨着某種周期性的、極輕微的振動,產生了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形變!那振動非常規律,像是……某種設備運行時的共振?或者是這個龐大設施內部,某個大型系統的周期性脈沖?

這或許是個無用的發現,但卻是這片絕對死寂中唯一的變化。蘇晴將它記在心裏。任何規律,都可能成爲突破口。

突然,毫無征兆地,她對面的牆壁,從中間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形成一扇門。

一個穿着白色制服、面無表情的女人站在門口,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水和營養膏一樣的食物。

“進食時間。”女人的聲音平淡無波。

蘇晴沒有動,警惕地看着她。

女人也不催促,將托盤放在門口的地上,然後說:“‘園丁’要見你。一小時後。建議你保存體力。”說完,她後退一步,門再次無聲閉合。

“園丁”?又一個新代號。地位似乎比“教授”更高?

蘇晴走到門口,拿起托盤。水和食物都沒有異常氣味。她小口吃着,大腦飛速運轉。“園丁”要見她,爲什麼?她有什麼價值?作爲人質威脅林淵?還是作爲“盾”,有別的用途?

一小時後,門再次打開。這次,門口站着兩個穿着黑色制服、配備武器的守衛,以及那個白衣女人。

“跟我來。”

蘇晴被帶出白色房間,走入一條同樣潔白、明亮、卻異常安靜的走廊。走廊很長,兩側有許多緊閉的門,沒有任何標識。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臭氧的氣息。

他們乘坐電梯向下(蘇晴通過失重感判斷),又走過幾條走廊,最終來到一扇厚重的金屬大門前。白衣女人進行了一系列生物識別驗證,大門滑開。

門後,並非蘇晴想象的審訊室或辦公室,而是一個……溫室?

不,不是普通的溫室。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穹頂很高,模擬着自然的天光。地面上沒有土壤,取而代之的是無數排列整齊的、透明的培養槽。每個培養槽裏,都生長着一種奇特的、散發着微弱藍光的半透明植物,形態似藤非藤,似草非草,脈絡中仿佛有液體在流動。它們彼此之間,通過一些更細的、仿佛神經束般的透明導管連接着,形成一個龐大的、脈動着的整體。

而在所有培養槽的中央,有一個高起的控制平台。一個穿着灰色中式長衫、背影有些佝僂的老人,正背對着門口,低頭觀察着面前一個培養槽中格外粗壯、光芒也最盛的藍色植物。

空氣裏,除了植物的清新氣息,還彌漫着一種蘇晴在父親實驗室也聞到過的、類似“守護者”信息素但更加濃鬱復雜的味道。

“園丁”緩緩轉過身。

蘇晴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極其普通、甚至有些慈祥的老人面孔,皺紋深刻,眼神平靜,仿佛一位醉心園藝的退休學者。但蘇晴的血液卻在瞬間冰涼——她認得這張臉!在父親珍藏的、極少示人的一張老舊合影裏,站在父親身邊,笑容和煦的,正是這個人!父親當年提到他時,語氣是毫無保留的尊敬和感激,稱其爲“領路人”和“恩師”!

“蘇晴,蘇建國的女兒。”老人開口,聲音溫和,帶着歲月沉澱的沙啞,“像,真像你父親年輕的時候。尤其是這雙眼睛,一樣的清澈,一樣的……執拗。”

“你是誰?”蘇晴的聲音幹澀,她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不願相信。

“你父親叫我老師。現在,很多人叫我‘園丁’。”老人微微一笑,走到控制台邊,輕輕觸摸着那株發光的植物,“很驚訝?覺得我應該是個道貌岸然、面目猙獰的惡棍?孩子,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你父親是個好人,但他太理想主義,看不到更遠的未來。”

他看向蘇晴,眼神裏甚至有一絲惋惜:“他認爲‘源代碼’是邪惡的,想要阻止。但他不明白,任何技術都是中性的,關鍵在於用它來做什麼。我們想要的,不是控制,是引導;不是毀滅,是升華。‘萌芽’,是爲了讓人類擺脫自身的劣根性,走向更高級的形態。你父親,還有林振華他們,是被舊時代的恐懼束縛住了眼睛。”

“所以你就殺了他?”蘇晴的聲音顫抖起來,憤怒壓過了震驚。

“殺?”園丁搖頭,“那是一場意外,一個悲劇。是他自己選擇了那條路。他發現了我們的早期研究,無法接受,試圖揭發。但我們不能讓他毀掉這個可能拯救億萬人的希望。我們給了他選擇,離開,沉默,他可以得到平靜的生活。但他……太像你了,選擇了對抗。”

他嘆了口氣:“我失去了一個最好的學生,也失去了一個可能理解我的同行者。這讓我更加確信,個體的理性和情感,是多麼不可靠,多麼容易走向偏執和毀滅。‘萌芽’,就是爲了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蘇晴後退一步,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惡心。

“瘋子?也許吧。”園丁並不動怒,“但歷史總是由‘瘋子’推動的。好了,敘舊到此爲止。我帶你來,不是讓你認同我,而是讓你明白自己的處境和價值。”

他指向那些發光的植物:“這些是‘萌芽’網絡的生物載體原型,‘神經藤’。它們可以分泌特殊的信息素,與經過調制的特定頻率結合,影響哺乳動物的神經系統。但我們需要一個‘模板’,一個穩定的、高質量的神經信號源,來優化和校準整個網絡。林淵是最佳選擇,但他現在……還不夠‘配合’。”

他的目光落在蘇晴身上:“而你,蘇晴,你繼承了蘇建國的一些特殊神經敏感情狀,你對某些頻率和信息素有天然的親和與抗性。你是天然的‘校準器’和……‘穩定錨’。我們需要你,在接下來的‘整合’過程中,幫助林淵穩定下來,也讓‘萌芽’網絡更好地適應他這個‘核心’。”

“整合?你們要對林淵做什麼?”

“讓他與‘萌芽’網絡初步連接,成爲網絡的‘意識燈塔’。”園丁平靜地說,“這可能會有些……不適。但爲了大局,這是必要的步驟。而你,可以選擇幫助他減輕痛苦,引導他平穩過渡;或者,看着他獨自承受網絡連接初期的沖擊和混亂。選擇權在你。”

他揮了揮手,兩個守衛上前一步。

“帶她去準備區。讓她看看,‘整合’的現場。我想,她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實驗室維生艙內,林淵感到束縛自己的金屬環突然收緊,同時,維生艙開始傾斜,將他從平躺狀態調整爲半坐。面前的艙蓋變得透明,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實驗室,以及主控台前“教授”的背影。

“時間到了。”教授沒有回頭,聲音透過擴音器傳來,“‘萌芽’網絡基礎架構已就緒,‘神經藤’母體生長狀態良好。現在,需要接入‘核心光源’。”

實驗室一側的牆壁滑開,一個平台被推了進來。平台上固定着一個透明的柱形容器,裏面充滿了淡藍色的、微微發光的營養液。而那株蘇晴在“園丁”那裏見過的、最粗壯的“神經藤”母體,正扎根在容器底部,無數發光的藤蔓在液體中緩緩搖曳,它們的末端,連接着密密麻麻的、細如發絲的透明導管。

導管匯聚,連接到一個類似頭盔的復雜裝置上。那頭盔內部布滿了微小的、針尖般的接口。

林淵的心沉了下去。他們真的要把他和那個鬼東西連接起來!

“別緊張,第一次連接是淺層的,主要是采集你的基礎神經頻率,並讓網絡‘認識’你。”教授的語氣如同在介紹一個普通實驗,“當然,爲了確保采集質量,我們需要你處於一種……相對開放和穩定的意識狀態。”

他按下一個按鈕。

林淵感到後頸傳來一陣刺痛,似乎有微小的探針插入了他的脊椎附近。緊接着,一股冰冷的、帶着奇異甜味的液體被注入他的血管。這不是麻醉劑,因爲它沒有帶來昏沉,反而讓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清晰、敏銳,但同時,一種莫名的、難以言喻的平靜感開始蔓延,仿佛所有的激烈情緒——憤怒、恐懼、擔憂——都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隔開,他像個旁觀者一樣感知着自己的身體和思緒。

是某種強效的鎮靜劑和神經遞質調節劑!

“現在,開始連接。”

那頭盔被機械臂操縱着,緩緩靠近維生艙,對準了林淵的頭部。林淵想掙扎,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連轉動眼珠都變得困難。

頭盔罩下,內部那些微小的接口精準地貼合在他的頭皮特定位置,傳來冰涼和微微的刺痛感。

瞬間!

沒有想象中劇烈的痛苦,但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感覺淹沒了他。仿佛他的意識被強行拉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淡藍色的“海洋”。海洋中充滿了微弱的光點(像是其他連接者的意識碎片?),還有無數流動的、帶着特定韻律的“信息流”。他感覺自己像一滴水,即將融入這片海洋。

與此同時,一些模糊的、不屬於他的感知片段強行涌入:冰冷的束縛感(蘇晴?)、發光的植物(園丁的溫室?)、飛速掠過的街道景象(陳瑤?)……雜亂無章,如同接收信號不良的電台。

他的大腦開始脹痛,意識在自我和這片“海洋”之間被拉扯。

“神經頻率匹配度上升……接入穩定……開始讀取基礎模板……”

教授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岸邊傳來。

林淵感到自己那被藥物隔開的“平靜”之下,真正的自我正在發出無聲的咆哮,在抵抗這種被吞噬、被同化的感覺。他左手手心(那裏曾握過晶體)殘留的一絲微弱灼熱感,似乎被這外來的連接刺激到,開始不安地跳動。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回響在他被入侵的意識邊緣。是蘇晴的聲音,充滿了焦慮和急切,卻異常清晰:

“林淵!別被它同化!想象一堵牆!最堅固的牆!把你真正的意識圍起來!只接受,不融入!記住你是誰!”

是蘇晴!她在附近?她在試圖幫他?!

林淵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盡全部殘存的意志力,不再徒勞地抗拒那無孔不入的“海洋”侵蝕,而是按照蘇晴的提示,拼命在意識深處“構築”起一道屏障。他想象着父親實驗室那厚重的金屬門,想象着龍刃基地那無法逾越的警戒線,想象着陳默最後擋在他身前的背影……

那道屏障起初脆弱不堪,在信息流的沖刷下搖搖欲墜。但蘇晴的聲音仿佛帶着某種特殊的力量,如同定海神針,幫助他穩定心神,加固屏障。漸漸地,一層薄薄的、但確實存在的“隔離層”在他核心意識周圍形成。外部的信息流依然能滲入一些,但無法再直接觸及他思維的根本。

“咦?”教授發出一聲輕咦,看着屏幕上波動的數據,“核心意識出現異常隔離反應……有人在外部進行意識引導?是那個女警?她怎麼做到的?”

他立刻調出監控。畫面顯示,在隔壁的準備觀察室裏,蘇晴被束縛在椅子上,頭上戴着一個簡陋得多的、帶有電極的頭環。她緊閉雙眼,額頭青筋凸起,全身因爲用力而微微顫抖,嘴角甚至有血絲滲出。她正在以自身爲媒介,承受着部分網絡反饋,並拼命向林淵傳遞着抵抗的意念!

“有意思……不愧是蘇建國的女兒,對神經波的敏感和抗性遠超預期。”教授眼中閃過驚訝,隨即是更濃的興趣,“不過,這樣硬來,可是會燒壞腦子的。”

他按下另一個按鈕。

觀察室裏,蘇晴頭上的電極環驟然釋放出一股更強的電流!

“呃——!”蘇晴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身體劇烈痙攣,意識引導瞬間中斷。

維生艙內,林淵感到那幫助他穩固屏障的外力驟然消失,壓力陡增!意識屏障再次開始鬆動!

“不……!”他在心中怒吼,拼死維持。

而就在這內外交困、意識即將失守的瞬間,他那因爲連接而異常敏感的大腦,似乎捕捉到了這片“萌芽”網絡深處,一絲極其隱晦、與整體格格不入的“雜音”。那雜音很微弱,斷斷續續,像是某個未被完全同化的“節點”發出的、加密的求救或警告信號。信號的內容破碎,但他隱約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白樺林……終極協議……並非控制……是……替換……”

替換?什麼替換?

他還想捕捉更多,但那股雜音迅速被龐大的網絡信息流淹沒、覆蓋。

連接頭盔被機械臂移開。第一次淺層連接結束。

林淵如同從深海被拉回水面,渾身被冷汗浸透,劇烈喘息,意識回歸身體,但大腦依舊嗡嗡作響,殘留着那片淡藍色“海洋”的冰冷觸感和那詭異的“雜音”。

教授看着屏幕上采集到的、盡管有幹擾卻依然龐大的數據流,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有點小波折,但基礎模板采集完成度87%,超出預期。‘核心’與網絡的初步共鳴已經建立。很好。”

他走到維生艙前,看着裏面虛弱但眼神依舊桀驁的林淵。

“休息一下,林淵。下一次連接,會更深入一些。你需要適應你的新角色。”

他頓了頓,補充道:

“對了,有個消息或許能讓你更‘安心’地配合。我們剛剛確認,你那位小朋友陳瑤,已經拿到了她哥哥留下的U盤,並且……正在按照我們預留的線索,很‘聰明’地,朝着白樺林的方向去了。”

他看着林淵驟然收縮的瞳孔,笑容溫和而殘酷:

“看,命運總是如此巧合。所有該到場的人,最終都會回到故事開始的地方。”

“白樺林的終局,終於要拉開帷幕了。而你,將是這場儀式最重要的……祭品,也是新生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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