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醫務室。
秦宵賢趴在病床上,光着膀子。
聶紅衣坐在床邊,手裏拿着棉籤和藥膏。
她已經簡單處理了自己的傷口,換了一件幹淨的工裝外套,但裏面還是那件破損的運動背心。領口開得很低,一低頭,就能看見那飽滿的輪廓。
“忍着點。”
她的聲音很冷,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
棉籤沾着藥膏,塗抹在秦宵賢後背那片紅腫的燙傷上。
指尖偶爾碰到完好的皮膚,微涼的觸感讓秦宵賢背上的肌肉緊了一下。
“嘶——”
秦宵賢吸了口涼氣,回頭看着她。
“紅衣姐,你這是上藥還是繡花呢?這麼輕?再輕點我都要睡着了。”
“嫌輕?”
聶紅衣手下一重,按在傷口邊緣。
“那這樣呢?”
“操!謀殺啊!”
秦宵賢疼得呲牙咧嘴,但眼神卻一直盯着領口。
這個角度簡直絕了。
她爲了看清傷口,俯下身。工裝外套的拉鏈只拉了一半,裏面的運動背心緊貼着身體,隨着她的動作,那一抹深邃的陰影就在秦宵賢眼皮子底下晃悠。
聶紅衣感覺到了他的視線。
她抬起頭,正好撞進秦宵賢那雙毫不掩飾的眼睛裏。
要是換了以前,她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但今天……
看着這個男人滿背的傷,那是爲了救她留下的。她心裏那股火怎麼也發不出來,反而變成了一種燥熱。
“看夠了嗎?”
她沒好氣地問,但並沒有拉上拉鏈。
“沒夠。”
秦宵賢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一輩子都不夠。”
“放手。”
聶紅衣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死死的。
掌心的熱度順着手腕傳遍全身,讓她身子一顫。
“今天的事,謝謝你。”
她別過頭,不再看他,聲音有些別扭,“算我聶紅衣欠你一條命。”
“命就算了。”
秦宵賢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着,“我要點別的。比如……今晚喝一杯?”
“你想什麼?”
“我想……”
秦宵賢湊近她,剛想說點騷話。
“砰!”
醫務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
一股濃鬱的香水味沖了進來,蓋過了藥水味。
“葉天!”
柳如煙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她顯然是剛看到新聞就趕過來了,妝都沒化好,頭發也有些亂。身上穿着一件米色的大衣,裏面是條真絲睡裙,腳上甚至還穿着拖鞋。
這副樣子,跟平時那個精致的影後判若兩人。
她一進門,就看到聶紅衣的手被秦宵賢握着,兩人貼得極近。
柳如煙的眼睛瞬間紅了。
“你們在幹什麼?!”
她沖過去,一把拍開聶紅衣的手,擋在秦宵賢面前。
“聶紅衣,你也太過分了吧?葉天爲了救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還在這兒……在這兒勾引他?”
“勾引?”
聶紅衣站起來,冷笑一聲。
她比柳如煙高半個頭,那種氣場壓得柳如煙有些喘不過氣。
“柳如煙,把嘴巴放幹淨點。我是給他上藥。”
“上藥?”
柳如煙指着秦宵賢的手,“上藥需要摸手嗎?上藥需要靠這麼近嗎?我看你是想趁機吃豆腐吧?”
她轉過身,看着秦宵賢背上的傷,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葉天,疼不疼啊?嗚嗚……嚇死我了……我看到新聞說工廠炸了,我還以爲……以爲你……”
她一邊哭,一邊伸手去摸秦宵賢的臉。
那只手軟軟的,帶着點涼意。
“行了,別哭了。”
秦宵賢有些頭疼。
這一個還沒搞定,又來一個。
“我這不是沒死嗎?”
他想坐起來,卻扯到了傷口,疼得吸了口冷氣。
“別動!”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聶紅衣瞪了柳如煙一眼:“你要是不會照顧人就滾一邊去。別在這兒添亂。”
“誰說我不會?”
柳如煙不甘示弱,搶過聶紅衣手裏的棉籤,“我會!我來給他上藥!不用你這個暴力狂假好心!”
“你給我?”
聶紅衣氣笑了,“你會什麼?你會演戲?還是會發騷?這傷口要清創,你會嗎?”
“你才發騷!”
柳如煙挺起胸膛,“是誰昨天約他去練功房的?孤男寡女的,誰知道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
聶紅衣一步步逼近,“我想打死他。怎麼,你想試試?”
兩人針尖對麥芒,眼看就要打起來。
秦宵賢夾在中間,看着這兩個平時高高在上的貴婦爲了他爭風吃醋。
雖然傷口很疼,但這心裏……還真有點爽。
“行了行了。”
他伸手,一手拉住一個。
左手是聶紅衣那只常年握拳而有些粗糙卻有力的手,右手是柳如煙那只嬌嫩得像水豆腐一樣的手。
“我是病號,能不能讓我靜靜?”
“兩位姐姐要是真想幫我,不如……一人一邊,幫我按按腿?”
聶紅衣和柳如煙同時愣了一下。
隨即臉都紅了。
“流氓!”
“做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高跟鞋聲。
“噠、噠、噠。”
那聲音很冷,很有穿透力,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個女人瞬間安靜下來。
門開了。
沈曼君走了進來。
她身後跟着四個保鏢,還有兩個穿着白大褂的私人醫生。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紫色的長裙,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風衣。那種豪門長媳的氣場,瞬間把屋裏那股曖昧和火藥味壓了下去。
“鬧夠了嗎?”
她冷冷地掃視了一圈,視線在聶紅衣那個還沒拉好的拉鏈和柳如煙那件睡裙上停留了一秒。
“這裏是工廠,不是後宮。讓外面的記者拍到像什麼樣子?”
聶紅衣低下頭,默默拉上了拉鏈。柳如煙也縮了縮脖子,把大衣裹緊了。
在這個家裏,除了蘇清歌,也就只有沈曼君能鎮得住這兩個人。
“曼君姐。”
秦宵賢趴在床上,笑了笑,“你怎麼也來了?這點小傷,還驚動了您?”
“小傷?”
沈曼君走到床邊,看着他那一背的血肉模糊,眉頭微皺。
“葉天,你是不是覺得命長?”
她轉身對身後的醫生吩咐道:“把他帶回去。送去仁和醫院,用最好的藥。”
“是。”醫生上前就要抬人。
“等等。”
聶紅衣擋在前面,“這是我的地盤。我自己會照顧他。”
“我也去!”柳如煙也湊上來,“我要去醫院陪護!”
沈曼君看着這兩個妯娌,冷笑一聲。
“你們去?”
她指了指聶紅衣的腿,“你自己都快殘廢了,怎麼照顧人?還有你……”
她看着柳如煙,“穿成這樣去醫院?是想上明天的頭條?”
兩人被懟得啞口無言。
“帶走。”
沈曼君一揮手,保鏢直接把秦宵賢抬上了擔架。
……
車隊駛離了工廠。
醫務室裏,只剩下聶紅衣和柳如煙兩個人。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
聶紅衣冷冷地看了一眼還望着門口發呆的柳如煙。
“要你管!”
柳如煙回過神,瞪了她一眼,“聶紅衣,我警告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葉天是我的!”
“你的?”
聶紅衣嗤笑一聲,拿起桌上的藥膏,扔進垃圾桶。
“那得看你有沒有本事守得住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了出去。雖然腿有點瘸,但那背影依然挺拔。
柳如煙氣得跺腳。
“狐狸精!”
她罵了一句,但心裏卻更慌了。
那個廢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搶手了?
仁和醫院,頂層VIP病房。
秦宵賢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空氣裏全是消毒水的味道。他趴在床上,背上火辣辣地疼,但已經處理過,纏着紗布。
“醒了?”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秦宵賢轉頭。
沈曼君坐在床邊的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財經雜志。她換了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頭發盤着,戴着金絲眼鏡,那副端莊賢淑的樣子,跟白天那個氣場強大的大夫人判若兩人。
“曼君姐?你怎麼在這兒?”
“等你醒。”
她放下雜志,走過來,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醫生說你只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不過背上的燙傷面積有點大,這幾天得趴着睡了。”
她的聲音很柔,眼神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
秦宵賢看着她。
燈光下,連衣裙的領口有些低。
隨着她俯身遞水的動作,雪白的肌膚在他眼前晃動。
“謝謝”
秦宵賢接過水杯,手指碰了一下她的指尖。
沈曼君身子一顫,想縮回手,但沒躲開。
“我這算不算工傷?醫藥費公司給報銷嗎?”
秦宵賢喝了口水,開始耍無賴。
“算。”
沈曼君在他床邊坐下,幫他理了理被角。
“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我私人給你包了。怎麼樣?”
“那敢情好。”
秦宵賢笑了,眼神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
“不過,我這傷得挺重,醫生說需要特殊護理。特別是心理上的創傷,比較大。”
“特殊護理?”
沈曼君看着他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好氣又好笑。
“那你想要什麼護理?”
“比如……”
秦宵賢伸手,拉住她的手。
“曼君姐多陪我說說話,給我講講故事,哄我睡覺?”
沈曼君臉一紅。
“沒個正經。”
她想抽回手,卻被秦宵賢拉着不放。
“今天在工廠,謝謝你。”秦宵賢突然收起了痞樣,眼神變得認真。
沈曼君愣了一下。
“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能就被那兩個女人給生吞活剝了。一個要給我繡花,一個要給我畫畫,我這背……可經不起她們折騰。”
“噗嗤——”
沈曼君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一笑,冰山融化,百花盛開。
“你啊……”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也沒再抽回手。
“就知道貧嘴。她們也是關心你。”
“關心?”
秦宵賢嗤笑一聲,“她們那是想占有。跟狼看到肉一樣。只有大嫂你,才是真的關心我。”
這頂高帽子戴得沈曼君很舒服。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心裏那點防備又鬆懈了幾分。
“餓不餓?我讓廚房給你燉了湯。”
“餓。”
秦宵賢點頭,“不過我不想喝湯。”
“那你想吃什麼?”
“想吃……”
“想吃點軟的。”
沈曼君渾身一顫。
她猛地抽回手,臉紅到了耳根。
“你……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有些慌亂地往外走。
“曼君姐。”
秦宵賢在後面叫住她。
“嗯?”
“明天……還來嗎?”
沈曼君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看情況。”
她丟下三個字,逃也似的離開了病房。
秦宵賢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看着端莊,其實比誰都敏感。
……
第二天。
沈曼君果然沒來。來的是聶紅衣和柳如煙。
兩人手裏都提着保溫飯盒,在病房門口狹路相逢,誰也不讓誰。
“聶紅衣,這麼巧?你也來看葉天?”柳如煙笑得花枝亂顫。
“總比某些人只會在床上叫喚強。”聶紅衣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
“都進來吧。”
秦宵賢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兩人這才互相瞪了一眼,走了進去。
秦宵賢依然趴在床上,像條鹹魚。
“兩位姐姐,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太客氣了。”
“這是我親手給你燉的十全大補湯!”柳如煙把飯盒放在床頭櫃上,還故意挺了挺胸。
“我這是讓米其林三星主廚做的佛跳牆!”聶紅衣不甘示弱。
“行行行,都有心了。”
秦宵賢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我現在沒胃口。只想睡覺。”
“那我留下來陪你!”
“我陪!”
“滾!”
“你才滾!”
秦宵賢聽得腦仁疼。
“都出去。”
他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了。你們在這兒,影響我養傷。”
兩女不情不願地被護士請了出去。
病房終於安靜了。
秦宵賢長出了一口氣。
這齊人之福,也不好享啊。
……
晚上。
秦宵賢正準備睡覺,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他以爲又是那兩個女人,剛想罵人。
抬頭一看,愣住了。
是蘇清歌。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裏面是白色的高領毛衣。手裏提着一個果籃,臉上沒什麼表情。
“老婆?你怎麼來了?”
“路過。”
蘇清歌把果籃放在桌上,走到床邊。
“死不了吧?”
“暫時死不了。”
秦宵賢笑了,“怎麼?怕我死了,你守活寡?”
蘇清歌沒理他的調侃。
她的目光落在他纏着紗布的後背上,眉頭微皺。
“工廠的事,我已經讓人處理了。帶頭鬧事的那幾個,都送進去了。”
“老婆大人英明。”
蘇清歌看着他,眼神復雜。
“葉天,你到底想幹什麼?”
“想活下去啊。”
秦宵賢看着她,“在這個家裏,不想點辦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蘇清歌沉默了。
“躺好。”
她突然說了一句,然後動手開始解秦宵賢背上的紗布。
“幹什麼?”
“換藥。”
她的動作很熟練,顯然是學過護理。
紗布一圈圈解開,露出那片血肉模糊的燙傷。
蘇清歌的動作頓了一下。
“疼嗎?”她問。
“你說呢?”
秦宵賢看着她的側臉,“要不你也燙一下試試?”
蘇清歌沒說話,拿起棉籤和藥膏,開始給他上藥。
她的手很涼,但動作很輕。
秦宵賢趴在那裏,感受着後背傳來的清涼感,還有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冷香。
這還是第一次,這個女人離他這麼近。
“蘇清歌。”
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蘇清歌的手僵了一下。
“以後……別再叫我廢物了。”
他的聲音很低,“我不喜歡。”
蘇清歌看着他。
燈光下,這個男人趴在那裏,像一頭受傷的獅子。雖然狼狽,但那雙眼睛裏卻透着一股不服輸的狠勁。
“好。”
她鬼使神差地應了一句。
上完藥,她重新把紗布纏好。
“早點休息。”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就這麼走了?”
秦宵賢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不然呢?”
“來都來了,不表示一下?”
秦宵賢壞笑着,把她拉向自己。
蘇清歌猝不及防,倒在他背上。
“啊!”
她驚呼一聲,生怕壓到他的傷口。
“沒事,死不了。”
秦宵賢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
“老婆,你真香。”
“放開我!”
蘇清歌臉紅到了脖子根,掙扎着。
“不放。”
秦宵賢把她抱得更緊了,“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疲憊和脆弱。
蘇清歌的動作停住了。
她看着這個男人,心裏的冰,似乎……融化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