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尖刀班全員集合。
雨還沒停，不算大，卻密得很，打在身上涼絲絲的。迷彩服沒一會兒就溼透了，緊緊黏在身上，又沉又不舒服。背上的訓練用激光對抗槍裹着防水布，沉甸甸地壓在肩頭。
周衛國站在雨裏，目光慢慢掃過面前三十張年輕卻透着股韌勁的臉。
“任務簡報都記牢了？”他開口，聲音裹着雨聲，格外清晰。
“記住了！”衆人齊聲應道，底氣十足。
“各組路線都摸清了？”
“清楚了！”又是一聲利落的回應。
“好。”周衛國抬腕看了眼表，“現在四點零五分。第一組，出發！”
林銳帶着自己的小組，頭一個踏入雨幕裏。五個人排成縱隊，彼此保持着不遠不近的間距，腳步放得極輕，沒多久就悄無聲息地隱沒在叢林邊緣。
按原定計劃，第一組該走峭壁那條路。可昨晚林銳改了主意——雨天裏的峭壁太險，他沒道理讓組員去冒這個險。
“銳哥，不是該走那邊嗎？”趙大鵬瞅着林銳帶路的方向，壓低聲音問。
“改路線了。”林銳頭也沒回，腳步沒停，“雨太大，峭壁走不了，咱們繞個道。”
“繞道要多走不少路，還費時間。”孫強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但安全總得放第一位。”林銳語氣很篤定。
這條新路線是他昨晚翻地圖時琢磨出來的：沿着一條幹涸的河床往前走，河床在峽谷底，兩側都是陡坡，可比峭壁安全多了。而且河床裏滿是碎石，走在上面能蓋住腳步聲，不容易暴露。
唯一的麻煩是，這條路上會經過一處可能的紅軍設伏點——就在河床轉彎的地方。
雨越下越急，雨水順着帽檐往下淌，模糊了視線。林銳弓着身子，在河床裏快速移動，動作輕得很，每落腳前都會先試探一下，生怕踩到鬆動的石頭發出聲響。
身後四個組員緊緊跟着，各司其職：陳浩走在最前頭，盯着前方警戒；劉明在中間，留意着兩側動靜；趙大鵬和孫強斷後，提防着身後。
大概走了一公裏，林銳突然舉起拳頭——那是停止前進的手勢。
所有人立刻蹲下身子，迅速躲到岩石後面藏好。
前方二十米就是河床轉彎處，林銳眯起眼，在雨幕裏仔細打量着。
“三點鍾方向的灌木叢，有人。”他低聲開口，聲音壓得極低。
陳浩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見灌木叢裏有輕微晃動——不是風吹的，分明是人在動。
“多少個？”
“至少兩個，說不定還更多。”林銳判斷道，“應該是紅軍的潛伏哨。”
“那咋辦？繞開？”孫強問道。
林銳掃了眼周圍地形，河床兩側都是陡坡，爬上去肯定會暴露；往回退又太浪費時間，根本行不通。
“不能繞，也沒法退。”他很快拿定主意，“劉明，你槍法最好，等會兒我引他們注意，你負責把他們‘擊斃’。”
“可他們人比咱們多……”劉明有點顧慮。
“別擔心。”林銳從背包裏摸出一塊防水布和幾根樹枝，“趙大鵬、陳浩，你們去左邊陡坡那邊弄點動靜，不用太大，像野物活動就行。”
“明白！”兩人應聲，悄悄摸向左側陡坡。
幾分鍾後，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野豬在拱土似的。
灌木叢裏的紅軍哨兵立馬警惕起來，兩個身影站起身，朝着聲響傳來的方向仔細看。
就是現在！
林銳像頭獵豹似的猛地沖出去，速度快得驚人，腳下幾乎沒發出半點聲音。他繞到哨兵側後方，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訓練槍已經抵住了其中一人的後背。
“噗！”一聲輕響，激光精準命中。
“你陣亡了。”林銳湊到對方耳邊低聲說。
另一個哨兵剛轉過身，劉明的槍也響了，同樣是一聲輕噗。
兩人都愣了，顯然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被“幹掉”。
“按演練規矩，陣亡人員原地不動，不許出聲。”林銳叮囑道，“清楚嗎？”
兩個“陣亡”的紅軍士兵點點頭，苦笑着在原地坐下。
林銳打了個手勢，小組繼續往前趕。整個過程連一分鍾都不到，幹淨又利落。
“銳哥，你咋知道那兒有哨兵啊？”又走了一段距離，趙大鵬忍不住問。
“看地形判斷的。”林銳一邊走一邊說，“河床轉彎處視野最好，本來就是天然的設伏點，換我是紅軍指揮官，也會在那兒留人。”
“可這雨下這麼大……”
“正因爲雨大，哨兵才會放鬆警惕，覺得這種天氣沒人會來滲透。”林銳語氣平靜，“這反倒是咱們的機會。”
孫強看着林銳的背影，眼神挺復雜。這個跟自己同齡的人，戰場直覺和戰術思維，實在強得讓人意外。
又往前走了一公裏，雨漸漸小了些，天色也微微亮起來，周圍的環境能看清個大概了。
“休息五分鍾。”林銳找了處隱蔽的地方，“檢查下裝備，稍微補點水。”
五個人蹲在岩石後面，拿出水壺小口喝水。壓縮餅幹這會兒還不能吃——清晨的叢林裏靜得很，吃東西的聲響容易引人注意。
“照這個速度，中午前咱們能到第一個目標點。”林銳攤開地圖，用防水布遮着擋雨，“但問題是，紅軍現在肯定知道有小組滲進來了，後續戒備只會更嚴。”
“那兩個哨兵被咱們‘幹掉’，紅軍指揮部會收到消息不？”劉明問道。
“應該會，演習裁判組會通知他們。”林銳點頭，“所以接下來的路只會更難走。”
正說着，遠處傳來了槍聲。
不是實彈，是空包彈混着激光對抗系統的聲響，密密麻麻的，持續了差不多半分鍾才停下來。
“其他小組跟紅軍交火了。”孫強立馬判斷道。
林銳側耳聽了聽：“方向在東北，大概兩公裏遠，應該是第二組或第三組那邊的路線。”
“咱們要去支援不？”陳浩問。
“不行。”林銳搖頭，“咱們的任務是滲透、摧毀目標，不是跟他們正面交鋒。接着往前走。”
休息結束，小組再次出發。接下來的路程倒是順了不少，大概是紅軍的注意力都被其他小組吸引走了。
上午九點，他們到了第一個目標點附近——紅軍的通信站。
通信站設在一個小山頭，視野開闊得很。從林銳藏身的地方望過去，能看到兩座天線塔，周圍還有簡易工事，至少有一個班的兵力在守衛。
“這地形對咱們不利。”孫強觀察完說道，“上山就一條路，肯定有埋伏。”
林銳也在仔細打量，通信站的位置選得極好，易守難攻，硬沖根本不現實，只能想辦法智取。
“劉明，能看到幾個哨兵？”
劉明舉起望遠鏡——這是周衛國特意批準帶的裝備：“正門兩個，天線塔底下一個，工事裏應該還有人，就是看不清具體多少。”
“他們換班啥時候？”
“現在九點零七分。按常規來，該是兩小時換一次班，下回換班得十一點。”
“好。”林銳心裏有了主意，“咱們等他們換班的時候動手。”
“可換班的時候守衛不是更多嗎？”趙大鵬有點不解。
“是更多，但換班的時候也最鬆懈。”林銳解釋道，“老哨兵熬累了，新哨兵還沒進入狀態，而且換班的時候總會有短暫的空檔，這就是機會。”
他指着通信站側面：“看見那條小路沒？應該是他們上下山的路，咱們去半路上設伏。”
計劃很簡單：在換班哨兵上山的路上埋伏，把他們制服後換上他們的衣服，混進通信站裏。
風險不小，但值得一試。
小組轉移到小路附近，找了處隱蔽的地方藏好。林銳分配任務：“陳浩、孫強，你們負責制服前面兩個；趙大鵬、劉明對付後面的；我來警戒和支援。”
“要留活口不？”陳浩問。
“盡量留着。按演練規矩，俘虜能審訊，不能傷人。”林銳叮囑道，“用格鬥技巧控制住就行，別用槍。”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雨停了，太陽冒了出來，氣溫慢慢升高，身上的迷彩服被體溫烘幹，又悶又熱。可五個人半點動靜都沒有，跟石頭似的蹲在原地。
十點五十分，山下傳來了腳步聲。
“來了。”林銳壓低聲音提醒。
六個紅軍士兵沿着小路上山，兩人一排，背着槍，邊走邊閒聊。
“這鬼天氣，剛下完雨就出太陽，折騰人。”
“聽說藍軍已經滲進來了，早上二班倆弟兄都‘陣亡’了。”
“真的假的？誰這麼厲害？”
“不清楚，說是動作快得很，沒反應過來就被收拾了……”
他們越走越近。
林銳抬手示意，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
五米，三米，一米……
“動手！”
五個人同時撲了出去。陳浩一把鎖喉，順帶掃了對方小腿，直接把第一個紅軍士兵放倒；孫強抓住第二個的手腕，反關節一壓就控制住了；趙大鵬和劉明也各自制住了一個。
林銳對付最後兩個，動作更快，一手扣住一個人的手腕，稍一用力，兩人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整個過程連十秒都不到，六個紅軍士兵全被制服了。
“按演練規矩，你們被俘了。”林銳開口，“現在配合點，把外套和帽子脫下來。”
“你們是哪個組的？”一個紅軍士兵問道。
“藍軍第一組。”
“第一組？你們不該走峭壁路線嗎？”
林銳心裏動了一下，沒接話，只是快速換上了紅軍的迷彩服，把自己的激光對抗槍藏在了衣服裏。
“聽着，按規矩，俘虜在這兒等裁判組來接，期間不許出聲，也不能發信號。明白嗎？”
六個“俘虜”點點頭，沒再多說。
換裝完畢，林銳看了眼時間，十點五十五分。
“出發。記住，進去後直接去天線塔，裝模擬炸藥，裝完就撤，別戀戰。”
五個人排成縱隊，學着真正換班哨兵的樣子，朝着通信站走去。
站崗的哨兵瞧見他們，揮了揮手：“咋晚了五分鍾？”
“路上遇上點情況。”林銳含糊應着，刻意壓低了帽檐，遮住大半張臉。
“啥情況？”
“裁判組說山下有藍軍活動，讓咱們多留意點。”
哨兵沒再多懷疑，抬手放他們進去了。
通信站裏頭比想象中簡單，一間木屋，應該是機房；兩座天線塔，還有幾個散兵坑。裏頭總共八個紅軍士兵，加上他們五個，一共十三人。
人比預想的多。林銳遞了個眼神，五個人慢慢散開，各自朝着目標挪過去。
林銳和趙大鵬走向天線塔，塔底下正有個士兵站崗。
“換班了。”林銳開口。
“這麼快？還沒到點吧？”對方有點疑惑。
“提前了，指揮部說有情況。”
士兵狐疑地看了他們兩眼，還是往旁邊讓了讓，給他們騰出了位置。
林銳和趙大鵬站到天線塔下，趙大鵬從背包裏掏出模擬炸藥——其實就是個帶計時器的紅色盒子，按演練規矩，裝到目標上三十秒後就算爆炸。
“裝這個要多久？”趙大鵬小聲問。
“十秒足夠。”林銳說，“我幫你掩護，你快點裝。”
趙大鵬蹲下身子，趕緊動手安裝。林銳站在他身後，警惕地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突然，木屋裏走出來個軍官，肩章是上尉軍銜。
“你們倆，過來一下。”
林銳心裏一緊，難道被發現了？
他給趙大鵬使了個眼色，讓他接着裝，自己則朝着軍官走過去。
“首長，您找我們？”
“你們是哪個排的？我咋沒見過你們？”軍官盯着他，眼神裏滿是懷疑。
“三排二班的，剛調過來沒多久。”林銳面不改色，語氣平穩。
“三排二班？”軍官皺起眉，“二班長叫啥名字？”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林銳壓根不知道二班長的名字，可他反應極快：“報告首長，我們班長叫李建國。”他隨口編了個最常見的名字。
軍官盯着他看了好幾秒，突然大喊一聲：“抓住他們！是藍軍！”
暴露了！
幾乎就在同時，趙大鵬那邊傳來滴滴聲——模擬炸藥裝好了，三十秒倒計時已經開始。
“撤！”林銳大喊一聲。
五個“藍軍”瞬間動了起來。林銳快步沖到軍官面前，抬手用手刀砍向他頸部——力道控制得剛好，只讓他暫時沒法動彈。
其他組員也各自對付身邊的紅軍士兵，演練規矩不許真的格鬥傷人，所以都是用的控制技巧。
“快走！”林銳帶頭朝着山下沖。
身後的紅軍士兵反應過來，立馬追了上來，激光槍的噗噗聲接連響起，好在林銳他們跑的是之字形，很難被命中。
三十秒一到。
“轟！”模擬爆炸聲從通信站方向傳來，一股紅色煙霧緩緩升起。
第一個目標，摧毀成功。
可林銳他們沒心思慶祝，至少一個班的紅軍在身後緊追不舍，而且槍聲肯定會引來更多敵人。
“按預定路線撤離！”林銳一邊跑一邊喊，“走B計劃，去二號匯合點！”
五人小組跟受驚的鹿群似的，在叢林裏拼命往前跑。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激光束時不時從身邊擦過。
突然，劉明“啊”了一聲，身子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林銳回頭一看，只見劉明大腿上有個紅點——被激光擊中了非要害部位。
按規矩，他這是“負傷”了，移動速度必須減半。
“你們先走！”劉明咬着牙，硬撐着說道。
“不可能！”林銳立馬折了回去，架起劉明的胳膊，“陳浩，孫強，負責掩護！趙大鵬，前面開路！”
“銳哥，這麼一來咱們都走不了！”孫強一邊還擊一邊喊。
“走不了就打！”林銳眼神一冷，“找掩體，布防線！”
五個人趕緊躲到一片岩石後面。林銳快速安排：“陳浩守左翼，孫強守右翼，趙大鵬跟我在中間。省着點‘彈藥’，等他們靠近了再打。”
追兵大概有十個人，正呈扇形慢慢包圍過來。
林銳深吸一口氣，端起了槍。
真正的考驗，這才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