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城,劉府。
金盆洗手大典這日,賓客如雲。
五嶽劍派、少林、武當、峨眉……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幾乎到齊。
劉正風一身錦袍,滿面紅光,正與各路豪傑寒暄。
陳玄和楊蜜站在華山派席位中,儀琳已與恒山派會合,此刻正坐在定逸師太身後,不時偷偷看向他們。
嶽不群今日親自到場,端坐主位,氣度從容。
十三年韜光養晦,如今的君子劍武功深不可測,已隱隱有與左冷禪分庭抗禮之勢。
吉時將至,劉正風走到院中金盆前,正要說話,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長笑:
“劉三爺金盆洗手,怎不等我嵩山派?”
左冷禪率十三太保踏入大門,氣勢逼人。
他身後,嵩山弟子押着劉正風家眷——妻子、兒女、弟子,個個被刀架脖頸,面色慘白。
滿座譁然。
劉正風臉色驟變:“左盟主,這是何意?”
“何意?”左冷禪冷笑,“劉正風勾結魔教長老曲洋,意圖不軌!今日我以五嶽盟主之名,清理門戶!”
話音未落,他已一掌拍向劉正風!
這一掌快如閃電,正是嵩山絕技“大嵩陽神掌”。
劉正風猝不及防,眼看就要斃命掌下——
一柄長劍斜刺裏伸出,輕描淡寫一挑。
“鐺!”
左冷禪連退三步,震驚地看着持劍者——陳玄!
少年青衫磊落,劍尖斜指地面,神色平靜:“左盟主,劉三爺縱有過錯,也該容他自辯。這般當衆行凶,未免太霸道了。”
“華山派要包庇叛徒?”左冷禪眼神陰冷。
“不敢。”陳玄淡淡道,“只是凡事講個證據。左盟主說劉三爺勾結魔教,可有憑證?即便真有,也該由五嶽共審,而非嵩山一派獨斷。”
這番話合情合理,滿座賓客紛紛點頭。
左冷禪臉色鐵青。
他本以爲今日之事十拿九穩,可借機立威,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陳玄。
更讓他心驚的是,剛才那一劍看似簡單,實則蘊含着渾厚內力,這少年武功竟已到如此境界!
“好,你要證據?”左冷禪咬牙,“把人帶上來!”
幾個嵩山弟子押上一名渾身是血的中年人——正是曲洋。
劉正風見到摯友慘狀,目眥欲裂:“曲兄!”
曲洋抬頭,慘然一笑:“劉賢弟,是我連累你了……”
“果真是魔教妖人!”左冷禪厲聲道,“劉正風,你還有何話說?”
全場目光聚焦劉正風。
他看看曲洋,看看家人,忽然仰天長笑:“不錯,我劉正風是與曲兄相交!但我二人以音律相交,從未涉及門派紛爭!左冷禪,你爲一己私欲,迫害無辜,算什麼正道盟主!”
“放肆!”左冷禪怒喝,“拿下!”
十三太保同時出手。
然而下一刻,劍光亮起。
陳玄和楊蜜同時動了。
兩人劍法如一體,一人守,一人攻。
陳玄劍勢大開大合,紫霞內力洶涌澎湃,竟以一己之力擋住八名太保。
楊蜜劍走輕靈,如穿花蝴蝶,專攻敵人破綻,瞬間刺傷三人。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
陳玄每次出劍,都爲楊蜜創造機會。
楊蜜每次閃避,都恰好讓出陳玄的進攻路線。
不過十息,十三太保竟被逼得手忙腳亂!
“好劍法!”武當沖虛道長忍不住贊嘆。
左冷禪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看出這兩個年輕人武功之高,已不在自己之下!若再讓他們成長幾年……
“嶽掌門,”他轉向嶽不群,“你門下弟子阻撓五嶽盟主執法,是何道理?”
嶽不群端坐不動,慢悠悠喝了口茶:“左盟主,孩子們年輕氣盛,見不得不平事。不過……劉三爺之事,確需從長計議。”
這話看似溫和,實則強硬。
左冷禪眼神閃爍,忽然獰笑:“好,好!既然華山派執意包庇,今日之事,左某記下了!”
他手一揮,嵩山弟子鬆開劉府家眷,卻未放曲洋。
“魔教妖人,必須伏誅!”
“不可!”劉正風撲上前去。
左冷禪等的就是這一刻,反手一掌拍向劉正風天靈蓋。
這一掌蓄勢已久,快如雷霆,眼看就要得手——
陳玄的劍到了。
劍掌相交,氣勁爆開。
左冷禪悶哼一聲,連退七步,嘴角溢血。
陳玄也退了半步,臉色微白,眼中卻更加銳利。
這一擊,平分秋色!
全場死寂。
誰也沒想到,華山派一個年輕弟子,竟能硬撼五嶽盟主而不敗!
左冷禪死死盯着陳玄,眼中殺意洶涌,卻終究沒敢再動手。
他今日已失先機,若真與華山派撕破臉,後果難料。
“我們走!”他拂袖而去,嵩山衆人狼狽跟上。
危機解除,劉府衆人鬆了口氣。
劉正風扶起曲洋,兩人相視,眼中既有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深深的疲憊。
“曲兄,連累你了。”
“劉賢弟說哪裏話……”曲洋咳嗽着,忽然臉色一變,“小心!”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屋頂撲下,直取劉正風!
是嵩山派的暗子!
陳玄距離太遠,已來不及救援。
千鈞一發之際,曲洋用盡最後力氣推開劉正風,自己卻被一掌正中胸口。
“曲兄!”劉正風悲呼。
那刺客一擊得手,轉身欲逃。
陳玄劍光一閃,刺客咽喉中劍,倒地斃命。
但已晚了。
曲洋倒在劉正風懷中,氣息奄奄。
劉正風抱着摯友,老淚縱橫:“是我害了你……”
“不……能與賢弟……以音律相交……此生無憾……”曲洋艱難說着,目光忽然看向人群外一個角落。
那裏,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哭着要沖過來,被楊蜜緊緊拉住——是曲洋的孫女,曲非煙。
“非煙……”曲洋眼中滿是不舍,又看向陳玄,“陳少俠……求你……照顧……”
話未說完,已氣絕身亡。
劉正風抱着摯友屍體,良久不動。
忽然,他拔劍出鞘。
“劉三爺!”衆人驚呼。
“曲兄等我。”劉正風慘然一笑,橫劍自刎。
血濺金盆。
滿座寂然。
誰也沒想到,一場金盆洗手大典,竟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收場。
陳玄閉上眼睛,心中涌起難言的苦澀。
他阻止了嵩山派的屠殺,卻終究沒能救下這兩個癡迷音律的知己。
楊蜜鬆開曲非煙,小姑娘撲到爺爺屍體上,哭得撕心裂肺。
許久,嶽不群起身,走到陳玄身邊,拍拍他的肩:“你已盡力。”
是啊,盡力了。
可有些事,不是盡力就能改變的。
陳玄睜開眼,看向哭暈過去的曲非煙,又看看院中兩具屍體,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在這個江湖,有時候活着比死更難。
劉正風曲洋選擇了解脫,卻把痛苦留給了活着的人。
“師父,”他低聲道,“我想收留這女孩。”
嶽不群沉吟片刻,點頭:“也好。蜜兒,你來教她武功。”
楊蜜應下,輕輕抱起曲非煙。
三日後,劉府辦完喪事。
左冷禪雖心有不甘,卻也無顏再來。
金盆洗手慘劇雖被陳玄阻止,但劉正風曲洋之死,依舊震動江湖。
陳玄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天下。
“華山陳玄,硬撼左冷禪而不敗!”
“一人一劍,阻嵩山十三太保!”
“俠肝義膽,護劉府滿門!”
贊譽如潮水般涌來,但陳玄心中並無喜悅。
衡陽城外,他站在劉正風曲洋合葬的墓前,久久不語。
楊蜜牽着曲非煙的手走來。
小姑娘眼睛紅腫,卻已不再哭泣,只是緊緊咬着嘴唇。
“非煙,”陳玄蹲下身,溫聲道,“你爺爺臨死前將你托付給我。從今往後,華山就是你的家。”
曲非煙看着他,忽然跪下:“師父……求您教我武功!我要爲爺爺報仇!”
楊蜜扶起她:“報仇之事,從長計議。但武功,師娘會好好教你。”
夕陽西下,將三人影子拉得很長。
回華山路上,陳玄收到令狐沖的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師弟保重。江湖路遠,各自珍重。”
他把信紙折好,收入懷中。
道不同,終究分道揚鑣。
但他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在這個世界,若不能堅守本心,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曲非煙跟在楊蜜身邊,學着她走路的樣子,一步一個腳印。
這女孩天資聰穎,心性堅韌,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接下來去哪兒?”楊蜜問。
“回華山。”陳玄望向北方,“有些賬,該和左冷禪算算了。”
嵩山派這些年野心勃勃,今日之事只是開始。
若再不遏制,五嶽劍派必起紛爭,江湖又將陷入血雨腥風。
而他,要阻止這一切。
帶着華山派的傳承,帶着兩個世界的智慧,帶着身邊這些值得守護的人。
江湖風波惡,但總有人要站出來。
這一次,他站定了。
遠處,華山輪廓隱現雲霧之中。
路還長,但方向已明。
劍在手,道在心。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