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陰影裏,林玄如同蟄伏的獵豹,目光銳利如刀,穿透夜色,鎖定那座被“重兵”圍守的家主書房。
借由丹田內那簇微弱薪火的感應,以及與家族祠堂氣運的微妙聯系,他對周遭環境的感知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到”書房周圍,明裏暗裏至少埋伏着二十餘名護衛,其中四人氣息渾厚,達到了煉氣七層,顯然是林震天精心培養的心腹死士。書房內,父親林天豪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灰暗搖曳,被一股粘稠陰冷的灰黑穢氣死死纏繞,不斷侵蝕。但在這穢氣之外,有兩團相對明亮、帶着焦急和堅持的氣息緊緊守護——是妹妹林雨薇和福伯!
而在不遠處,屬於林震天的那股灰黑血色氣運,正如同毒蛇般盤踞在其院落,散發出濃烈的惡意和一絲……詭異的平靜。仿佛在等待着什麼。
“林震天沒有親自守在書房外……他是在等父親徹底毒發身亡?還是自信那些護衛足以擋住任何人?或者……他在準備別的後手?”林玄心思電轉。
時間不等人!父親的氣息在穢氣侵蝕下,正以緩慢但堅定的速度衰弱下去。薪火傳遞的那縷“淨化之芒”只能暫時減緩,無法根除。
必須立刻進去!但強闖不行,那四個煉氣七層的死士加上衆多護衛,足以將他拖住,一旦驚動林震天,後果不堪設想。
需要制造混亂,調虎離山,或者……悄無聲息地潛入。
林玄的目光掃過書房周圍的地形和護衛分布。書房位於一個獨立的小院內,只有前後兩個門,此刻都有人把守。院牆不高,但牆上似乎布置了簡單的警戒符文。
“系統,分析前方院牆上的警戒符文,以及護衛巡邏間隙。”林玄在心中默念。
【分析中……】
【警戒符文:基礎‘示警’、‘堅固’符文復合,能量微弱,結構粗糙。可嚐試以混沌靈力局部幹擾或短暫分解符文節點,制造不超過三息的失效窗口。】
【護衛巡邏:四人一組,交叉巡視,間隙約十五息。西北角陰影處因假山和樹木遮擋,存在約五息的視覺盲區。】
三息失效窗口,五息視覺盲區……足夠了!
林玄深吸一口氣,體內混沌靈力與薪火之力同時悄然運轉。他先是從系統空間取出那份剛剛合成的“劣質僞息散(土/煞)”,撒了一點在身上,模擬出與那些護衛相近的、帶着淡淡土屬性(林家基礎功法)和微弱煞氣(守衛應有的)的混雜氣息,雖然粗糙,但在夜色和緊張氣氛下,足以迷惑遠處的感知。
然後,他如同鬼魅般從假山後閃出,借助花草樹木的陰影,以遠超煉氣六層修士應有的敏捷和無聲步法,快速靠近書房小院的西北角。
就在他即將進入視覺盲區的前一瞬,院牆上的警戒符文微微亮起,似乎感應到了陌生但微弱(被僞息散幹擾)的靈力波動。
“就是現在!”林玄眼中混沌之色一閃,指尖凝聚一點極其精純的混沌靈力,混合着一絲薪火的淨化特性(對能量結構有極強的洞察和幹擾力),如同最細的探針,隔空點向院牆上某個不起眼的符文節點!
嗤!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那個關鍵的符文節點結構被瞬間擾亂、局部“分解”!整個復合符文陣列出現了刹那的停滯和紊亂!
失效窗口開啓!三息!
林玄身形如煙,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腳尖在牆根一塊凸起的石頭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般飄起,越過院牆,無聲無息地落入院內,精準地落在西北角那處視覺盲區的陰影之中!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行雲流水,沒有引起任何警報,甚至不遠處一組巡邏的護衛剛剛轉身,完全錯過了這短暫的間隙。
第一關,過!
林玄伏低身體,心髒平穩,目光迅速掃視院內。書房正門緊閉,門口站着兩名煉氣七層的死士,如同門神,目光如鷹隼般掃視着院子。另外兩名煉氣七層死士,則一左一右,在回廊下遊弋。
硬闖正門絕無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書房的窗戶上。窗戶緊閉,但從縫隙中透出燈光。以林玄如今的修爲和對靈力的精微控制,或許可以……
他悄悄從地上撿起一粒極小的石子,指尖混沌靈力包裹,屈指一彈!
石子無聲飛出,打在回廊另一頭的一根柱子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嗯?”兩名遊弋的死士立刻警覺,目光銳利地投向聲音來源,身體微微繃緊。門口的兩名死士也側目看了一眼。
就在這四人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間,林玄動了!他將速度提升到極致,身形幾乎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貼着地面和牆根,狸貓般竄到書房側面的窗戶下!
他伸出手指,指尖混沌靈力與薪火之力交融,輕輕點在窗戶的插銷位置。靈力滲透進去,巧妙地震動內部結構。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窗戶的插銷被震開。
林玄毫不猶豫,推開一條縫隙,閃身而入,反手將窗戶輕輕合上,動作一氣呵成。
室內,燈火通明,藥味混雜着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腥氣彌漫。
父親林天豪躺在一張軟榻上,臉色灰敗如金紙,嘴唇發紫,氣息微弱而紊亂,昏迷不醒。他身上蓋着厚被,但依舊在無意識地顫抖,絲絲灰黑色的穢氣從他口鼻和毛孔中緩緩溢出,帶着令人作嘔的陰邪感。
妹妹林雨薇跪在榻邊,緊緊握着父親冰涼的手,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小臉煞白,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無助。老管家福伯站在一旁,眉頭緊鎖,臉色凝重,不時向門口張望,眼中充滿了焦慮和深深的擔憂。
“誰?!”福伯畢竟是經驗豐富的老修士(雖只有煉氣五層修爲),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窗戶邊的動靜,低喝一聲,下意識地擋在了林雨薇和昏迷的林天豪身前,手中已多了一柄短劍。
“福伯,是我!”林玄連忙壓低聲音,同時撤去了身上的僞息散效果,顯露出真容。
“哥哥?!”林雨薇猛地抬頭,看到那張熟悉又似乎多了幾分陌生堅毅的臉龐,驚喜交加,差點喊出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卻流得更凶了。
“少……少主?!”福伯也是渾身劇震,老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光芒,但隨即化爲更深的憂慮,“您……您怎麼來了?外面都是大長老的人!太危險了!”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林玄快步走到榻前,目光落在父親身上那觸目驚心的灰黑穢氣上,心頭一緊,“父親中的是什麼毒?情況如何?”
福伯迅速冷靜下來,低聲道:“回家主……回家主一個時辰前在書房突然吐血昏迷,渾身發冷,靈力自行潰散。老奴略通醫理,察覺這並非尋常傷病或毒藥,倒像是……像是某種極陰損的邪道穢氣,在不斷侵蝕家主的經脈、丹田和神魂!老奴和小姐用盡辦法,也只能用溫和的靈力勉強護住心脈,延緩侵蝕速度,但……但穢氣太過歹毒,家主體內的靈力正在被快速污染同化,照此下去,恐怕……”
林玄點頭,情況與薪火感應相符。“福伯,雨薇,你們退開一些,守住門窗,別讓人打擾。我來試試。”
“哥哥,你能救爹爹?”林雨薇眼中燃起希望。
“我盡力。”林玄沒有打包票。他深吸一口氣,在榻邊盤膝坐下。先是以自身混沌靈力探入父親體內,仔細感知那陰煞穢氣的特性。
果然歹毒!這穢氣如同活物,不僅侵蝕靈力血肉,更在污染神魂本源,帶着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陰寒與惡念。父親築基巔峰的雄厚靈力,在這穢氣面前,竟如同冰雪遇沸湯,節節敗退,被不斷同化吞噬。
尋常的解毒丹藥或驅邪手段,恐怕難以奏效,甚至可能刺激穢氣爆發。
“只能靠薪火了……”林玄心念一動,丹田內那簇金色的不滅薪火微微搖曳,分離出一縷細如發絲的“淨化之芒”,順着他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入父親體內。
薪火之芒一進入,立刻引起了陰煞穢氣的劇烈反應!仿佛遇到了天敵克星,灰黑穢氣發出無聲的尖嘯(只有林玄能感知到),瘋狂涌動,試圖撲滅那縷細小的金芒。
但薪火之芒雖微弱,本質卻至高至純,蘊含淨化萬邪的偉力。金芒所過之處,灰黑穢氣如同春陽化雪,發出“滋滋”的聲響,迅速消融、淨化!雖然速度不快(畢竟只是一縷微芒),但效果顯著!
林玄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將這縷薪火之芒引導向父親經脈和丹田中穢氣最濃鬱的幾個節點。
隨着穢氣被一絲絲淨化,林天豪灰敗的臉色似乎好了一絲,紊亂的氣息也稍微平穩了少許。但他受損實在太重,被侵蝕的經脈和靈力需要時間修復,神魂的污染更是棘手。
“有效!但太慢了……而且這穢氣似乎有源頭,在父親心脈深處盤踞……”林玄眉頭緊鎖。這樣一點點淨化,恐怕沒等淨化完,父親的身體和神魂就先撐不住了。必須找到穢氣核心,一舉擊破,或者……將其引導出來!
他想到了萬象煉天爐!爐火具備煉化萬物之能,能否將這穢氣當作“材料”煉化?甚至……分解掉?
“系統,以萬象煉天爐配合薪火淨化之芒,能否安全地將父親體內的陰煞穢氣核心剝離並煉化?”
【推演中……】
【方案可行,但風險極高。需以薪火淨化之芒護住宿主父親心脈與神魂核心,再以萬象爐火構建微型‘煉化通道’,將穢氣核心強行抽離,於爐中煉化。宿主需具備極強的靈力控制與精神專注力,且爐火當前強度不足,需宿主以自身精血與大量靈力臨時加持。過程中稍有差池,可能導致穢氣爆發或傷及宿主父親根本。】
高風險,高回報!
林玄看了一眼昏迷中依舊痛苦蹙眉的父親,看了一眼滿臉希冀和擔憂的妹妹和福伯,眼中閃過決絕。
“幹了!”
他不再猶豫,先對福伯和雨薇快速交代:“我需要全力施爲,不能有絲毫打擾!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你們務必守住!給我爭取時間!”
“哥哥放心!”林雨薇擦幹眼淚,小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和福伯一左一右,持劍守在門窗內側。
林玄收斂心神,進入物我兩忘之境。他先是將那縷薪火之芒的力量催發到極致,化作一層極其纖薄卻堅韌的金色光膜,牢牢護住父親的心脈和識海核心。
然後,他調動丹田內萬象煉天爐!暗灰色的小爐震動,爐口對準父親胸口(穢氣盤踞之處),那點壯大了一些、帶着一絲金色的爐火猛然升騰!
林玄咬破舌尖,逼出三口蘊含不朽神血氣息和大量靈力的精血,噴在爐身之上!
爐火轟然暴漲!顏色從暗紅帶金,化爲赤金之色,溫度與煉化之力陡增!
“以我之血,燃我之爐!煉化萬邪,歸於混沌!”
林玄心中低喝,雙手虛按在父親胸口上方,爐火化作一道極其纖細、卻凝練無比的火線,透過皮肉,無視阻礙,精準地“刺入”父親心脈深處那團最爲濃鬱、不斷搏動的灰黑穢氣核心!
嗤——!!!
仿佛熱刀切入牛油!穢氣核心發出尖銳的、只有靈魂能感知的嘶鳴!瘋狂掙扎反撲,陰冷邪惡的力量順着火線反沖向林玄!
林玄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身體劇烈顫抖。那股陰邪之力冰冷刺骨,帶着強烈的精神污染,試圖侵蝕他的經脈和神魂!但他咬牙堅持,混沌靈力與薪火之力在體內咆哮,死死擋住侵蝕!同時,操控着爐火火線,如同最精巧的手術鉗,死死“鉗住”那團穢氣核心,開始緩慢而堅定地向外拖拽!
這是一個比拼意志和消耗的過程!穢氣核心極其頑固,與林天豪的經脈血肉甚至部分神魂都有粘連,強行剝離,痛苦無比!昏迷中的林天豪身體開始劇烈抽搐,額頭青筋暴起,發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
“爹爹!”林雨薇淚水漣漣,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幹擾哥哥。
福伯也是拳頭緊握,骨節發白。
林玄對父親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他知道不能停!他雙目赤紅,嘴角溢血,將更多的精血和靈力瘋狂注入爐中,爐火更加熾烈!火線灼燒着穢氣與血肉神魂的連接點,一點點將其“燒斷”、“煉化”!
這個過程仿佛持續了萬年,又仿佛只有一瞬。
終於!
噗!
一聲輕響,那團雞蛋大小、凝練無比、不斷扭曲掙扎的灰黑色穢氣核心,被爐火火線徹底拖拽出了林天豪的身體,懸浮在空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陰邪氣息!
林天豪的身體瞬間停止了抽搐,臉上的灰敗之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雖然依舊蒼白虛弱,但那股縈繞不散的死亡陰冷感,消失了!他的呼吸變得平穩悠長,雖然依舊昏迷,但明顯脫離了最危險的境地!
“成功了!”林雨薇和福伯喜極而泣。
但林玄的戰鬥還未結束!那團被剝離的穢氣核心,失去了宿主依托,變得更加狂暴,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利箭,猛地射向離它最近的林玄面門!顯然它意識到林玄是最大的威脅,要做最後反撲!
“等的就是你!”林玄眼中厲色一閃,不閃不避,丹田處爐口大開!
“萬象煉天爐,給我吞了它!”
轟!
赤金色的爐火化作一個漩渦,爆發出強大的吸力,瞬間將那團穢氣核心吞入爐中!
爐蓋轟然閉合!
爐內,傳來令人牙酸的“滋滋”灼燒聲和某種邪惡存在的尖利嚎叫!穢氣瘋狂沖撞爐壁,試圖破爐而出!
林玄盤坐在地,雙手結印,臉色蒼白如紙,七竅都開始滲出細微的血絲,但他眼神堅毅如鐵,將殘存的所有靈力、精神力,乃至那一小簇不滅薪火的大部分力量,都注入爐中,全力鎮壓煉化!
這是一場無聲的角力,是淨化與邪惡的對抗,是林玄意志與這歹毒穢氣的最終較量!
爐身劇烈震動,表面暗灰色的紋路和金色的火線交替閃爍,忽明忽暗。林玄的身體也隨之顫抖,但他始終穩如磐石。
時間一點點過去。
終於,爐內的撞擊和嘶嚎聲漸漸微弱下去,最終歸於沉寂。
爐身停止了震動,表面的光芒也穩定下來,顏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沉內斂了一絲。
【煉化完成!】
【成功煉化‘陰煞穢氣核心(高濃度)’!】
【獲得:精純陰性能量(已淨化)×1團、穢氣本源碎片(法則殘渣)×1、微弱惡念結晶×1。】
【萬象煉天爐吸收部分淨化後能量與法則殘渣,爐體強度微弱提升,爐火品質微弱提升。】
【警告:穢氣本源碎片與惡念結晶仍具潛在污染性,建議由薪火長期鎮壓或徹底分解。】
煉化成功了!
林玄長籲一口氣,身體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但他強撐着,先看向父親。林天豪的氣息已經徹底平穩下來,臉上也有了血色,雖然依舊虛弱,但生命體征穩定,那致命的侵蝕已經停止。剩下的,只是元氣大傷後的調養恢復。
他這才放下心來,頓時感到無邊的疲憊和虛弱如同潮水般襲來,體內靈力空空如也,精神力也近乎枯竭,連動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哥哥!”林雨薇撲過來,扶住他,眼淚汪汪,“你怎麼樣?”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林玄勉強笑了笑,聲音嘶啞,“父親暫時沒事了,但需要靜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和傷害。”
福伯老淚縱橫,對着林玄就要跪下:“多謝少主救命之恩!老奴……”
“福伯快起!”林玄連忙制止,“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外面情況如何?”
福伯連忙道:“大長老的人一直在外面守着,剛才裏面動靜不小,他們可能有所察覺,但似乎沒有得到命令,不敢擅闖。不過……”
他話音未落——
砰!砰!砰!
粗暴的砸門聲驟然響起!伴隨着一個囂張冷硬的聲音:
“裏面的人聽着!奉大長老之令,家主病重,需絕對靜養,閒雜人等一律退出!立刻開門,否則休怪我等強行闖入,驚擾了家主,你們擔待不起!”
是守在門口的那兩個煉氣七層死士!他們顯然察覺到了屋內異常的能量波動(煉化穢氣核心時無法完全掩蓋),忍不住了!
林玄眼神一寒。剛解決內患,外敵就至!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父親和滿臉驚恐的妹妹,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和近乎枯竭的精神力。
形勢,依舊危急!
(第十三章 燃薪火,淨陰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