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三天，凌曜度日如年。他幾乎不眠不休地練習那兌換來的【基礎身法·滑溜】，雖然名字難聽，但效果確實有幾分玄妙，至少讓他在小院裏閃轉騰挪時靈活了不少。那點可憐的生存點也換成了【迷蹤粉】和一份【一次性護身符（劣質）】，聊勝於無。
他反復推演了無數種上台後的可能：直接認輸？會被墨塵認爲消極怠工吧？硬扛？一秒都扛不住！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利用身法周旋，撐過規定時間，或者……指望對手出點意外。
他甚至對着那株小苗念叨：“苗啊苗，你說我上台就裝死行不行？或者我一上去就大喊‘我師尊是墨塵’，會不會有人直接嚇投降？”
小苗自然無法回答，只是輕輕搖曳，傳遞着無聲的安撫。
終於，到了小比當日。
主峰演武場人聲鼎沸，各色弟子服飾匯成一片，喧譁聲直沖雲霄。空氣中彌漫着興奮、緊張和各種靈力氣息，混雜在一起，讓凌曜頭暈目眩，體內的詭異吸引力又開始不安分地躁動。
他死死咬着牙，瘋狂運轉“當石頭”大法，將道袍的兜帽拉得極低，幾乎遮住大半張臉，努力降低存在感，順着人流擠到了外門弟子籤到處，亮出了那枚燙手的玉符。
負責登記的外門執事看到玉符上“墨塵師叔祖記名弟子”的標識時，明顯愣了一下，多打量了凌曜幾眼，眼神古怪。周圍也有弟子注意到了他，竊竊私語聲傳來。
“看！那就是墨塵師叔祖破例收的記名弟子？” “修爲好像才煉氣二層？怎麼通過的考核？” “聽說是什麼‘祥瑞之體’，能吸引靈獸……” “祥瑞？我看是走後門吧……”
各種或好奇、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如同針一樣扎在凌曜背上。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抽籤分組。凌曜顫抖着手抽出一根竹籤，上面寫着“癸字台，第七場”。
還好不是第一場，能有點緩沖時間。他縮到角落裏最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盡量平復呼吸，壓制體內越來越躁動的吸引力。
高台之上，幾位長老已然落座。墨塵並未親臨，但凌曜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神識若有若無地掃過全場，最終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他頓時寒毛直豎，更加緊張了。
另一處視野極佳的觀禮台上，赤燎大馬金刀地坐着，毫不客氣地享受着宗門提供的靈果，赤金色的眼眸饒有興致地在人群中掃視，很快鎖定了角落裏鵪鶉一樣的凌曜，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白祁則安靜地站在藥長老身後稍遠的位置，目光也落在凌曜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很快，前幾場比試開始。擂台上靈力碰撞，光芒閃爍，喝彩聲、驚呼聲不絕於耳。凌曜看得心驚肉跳，那些外門弟子表現出來的實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強，各種基礎法術、劍訣運用得頗爲熟練。
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上去真的是送菜啊！
“癸字台，第七場！凌曜對王猛！”
執事的聲音如同催命符。凌曜一個激靈，硬着頭皮，在同台其他弟子好奇的目光中，一步步挪上了擂台。
他的對手王猛，是個身材高壯、皮膚黝黑的外門弟子，修爲足有練氣四層，手持一根沉重的镔鐵棍，一看就是力量型選手。他看到瘦弱且修爲低下的凌曜，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不屑的笑容。
“小子，現在認輸還來得及，免得爺爺我不小心打斷你的骨頭！”王猛甕聲甕氣地說道，還揮了揮手中的鐵棍，帶起呼呼風聲。
台下響起一陣哄笑。
凌曜臉色發白，心髒狂跳，但還是按照想好的計劃，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個笨拙的起手式，聲音發顫卻努力放大：“請、請師兄賜教！”
他打定主意，一開場就全力運轉【基礎身法·滑溜】，絕不硬碰，拖延時間！能躲一招是一招！
“哼！不識抬舉！”王猛冷哼一聲，不再廢話，大步踏前，手中鐵棍帶着沉悶的破空聲，直接一記簡單的“橫掃千軍”，朝着凌曜攔腰砸來！勢大力沉，根本沒有留手！
凌曜瞳孔一縮，全力催動身法！
只見他的身體仿佛突然失去了重量，變得異常滑溜，在間不容發之際，以一個極其別扭卻有效的姿勢，險之又險地貼着鐵棍邊緣滑了過去！動作難看，但確實躲開了！
“咦？”王猛一愣，沒想到這瘦猴一樣的小子居然能躲開自己勢在必得的一擊。台下也響起幾聲輕咦。
凌曜躲開一擊，毫不停留，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繞着擂台邊緣狂奔起來，根本不敢靠近王猛。
“滑溜泥鰍！我看你能躲到幾時！”王猛惱羞成怒，掄起鐵棍再次追打過去。
擂台上出現了滑稽的一幕：一個壯漢揮舞着鐵棍猛追，一個瘦弱少年則抱頭鼠竄，身法詭異滑溜，每每在關鍵時刻總能以毫厘之差避開攻擊。雖然毫無還手之力，狼狽不堪，但竟然真的撐過了十幾招！
台下從最初的哄笑變得漸漸安靜下來，不少人都看出了凌曜那身法確實有幾分門道，雖然毫無攻擊性，但用於閃避卻效果極佳。
高台上，墨塵的神識微微波動了一下。赤燎看得哈哈大笑，覺得有趣極了。白祁則稍稍鬆了口氣。
王猛久攻不下，越發煩躁。他猛地停下腳步，將鐵棍往地上一頓，雙手掐訣，身上土黃色靈光閃爍！
“地刺術！”
轟！轟！轟！
幾根尖銳的石刺猛地從凌曜奔跑的前方地面竄出！
凌曜嚇得魂飛魄散，想要轉向已經來不及！眼看就要撞上石刺！
千鈞一發之際，他猛地將早就扣在手中的【迷蹤粉】向後一撒！
噗！ 一小團灰白色的煙霧瞬間爆開，籠罩了他身後一小片區域，也稍微阻擋了一下王猛的視線和追擊的步伐。
凌曜則借着前沖的勢頭和身法，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石刺的縫隙中擦了過去，道袍被劃破了幾道口子，險象環生！
“混蛋！”王猛被煙霧嗆了一下，更加暴怒，沖出煙霧，卻發現凌曜已經躲到了擂台另一角，正扶着膝蓋大口喘氣，臉色蒼白如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規定的比試時間快要到了！如果時間到還未分勝負，裁判會根據表現判定。
王猛絕不允許自己輸給一個煉氣二層的廢物！他眼中凶光一閃，決定不再留手！
“喝啊！”他狂吼一聲，全身靈力灌注到鐵棍之中，那鐵棍瞬間蒙上一層厚重的黃光，變得愈發沉重。他使出了壓箱底的招式——“裂地擊”！整個人如同蠻牛沖撞，帶着無可匹擋的氣勢，朝着力竭的凌曜猛沖過去！這一擊若是砸實，凌曜不死也殘！
裁判長老眉頭一皺，準備出手幹預。
凌曜看着那如同山嶽般壓來的恐怖一擊，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躲不開了！【一次性護身符】肯定擋不住！
完了……
然而，就在這生死關頭——
他體內那一直被瘋狂壓制的詭異吸引力，因爲極致的恐懼和生死危機，終於徹底失控了！
一股無形卻無比強烈的波動，如同水波般以他爲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首當其沖的，正是猛沖過來的王猛！
王猛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猛地攥住了他的心髒！暴怒和殺意瞬間被一種極其詭異的情緒所取代——那是一種混合了強烈保護欲、不忍傷害、甚至想要將對方擁入懷中仔細呵護的沖動！
他這凝聚了全身力量、一往無前的“裂地擊”，招式瞬間變形，靈力運轉陡然岔亂！
“噗——” 王猛只覺得胸口一悶，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踉蹌着向前撲倒，手中的鐵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倒在凌曜面前不遠處，掙扎着抬起頭，看着一臉茫然睜開眼的凌曜，眼神復雜無比，充滿了震驚、困惑和……一絲莫名的愧疚？仿佛自己剛才想傷害對方是多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詭異的一幕。
發生了什麼？ 王猛怎麼突然自己吐血倒地了？ 那個凌曜……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裁判長老也愣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判定。
高台上，墨塵的眉頭緊緊蹙起。赤燎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更加興奮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這小東西果然是個寶貝！”白祁則猛地握緊了拳，眼中充滿了震驚和擔憂。
凌曜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倒地吐血的王猛，又感受了一下體內那剛剛爆發後迅速收斂、卻依舊殘留着悸動的詭異力量，一個荒謬的念頭涌入他的腦海：
難道……我這是……把對手給……“碰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