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像漲潮的江水，在演武場裏翻涌。
族民們交頭接耳，眼神裏的質疑越來越濃，有人舉着拳頭喊“摘項鏈”。
有人跟着起哄“靠寶物不算本事”，亂糟糟的聲響震得人耳朵發鳴。
高台上的長老們也皺緊眉，目光齊刷刷看向華淵，連五長老謝成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趙峰這招道德綁架，確實戳中了不少人心裏的坎。
謝炎垂手摸了摸胸口的項鏈，暖金色的光還在經脈裏輕輕遊走，像母親當年的手，溫柔護着他。
可他抬眼掃過族民的臉，那些猶豫、懷疑的眼神，突然讓他想起祖父曾經的教導：
“炎兒，謝家受族民愛戴，是因爲謝家一直心裏想着族民！尊重族民！”
他喉頭動了動，伸手解開脖子上的紅繩。
他捧着項鏈，一步步走到華淵面前，輕輕放在石桌上，聲音不算大，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好，我摘了項鏈跟你比。”
紅繩剛從脖子上取下，丹田的氣團就像被抽走了暖源，瞬間弱了下去，經脈裏的靈力也開始發滯，連胳膊都有點發沉。
趙峰眼尖，立刻看出他的窘迫，眼裏閃過一絲狠勁，嘴角勾起抹得逞的笑。
“沒有項鏈，我看你還怎麼贏！”
趙峰的玄鐵劍裹着熊熊烈火，劍刃被燒得發紅，像頭失控的野獸沖過來，劍氣密密麻麻往謝炎身上落，專挑臉和要害招呼。
謝炎側身躲閃，劍氣擦着胳膊劃過，粗布衫“嗤啦”燒破個洞，皮膚瞬間紅了一片。
趙峰的拳頭跟着砸過來，結結實實打在他剛消腫的左臉上。
“砰”的一聲，謝炎的臉瞬間又腫了起來，鼻血順着鼻孔往下淌。
“你們謝家不是愛面子嗎？”
趙峰獰笑着，拳頭跟雨點似的往他臉上砸：
“我今天就打破你這張臉！你以爲清菡師妹喜歡你？
她喜歡的是你謝家的身份！是你大將軍兒子、老族長孫子的名頭！”
他又一拳砸在謝炎右眼，打得謝炎眼冒金星：
“我從小跟清菡師妹一起長大，論努力我比你強一百倍，可她眼裏從來沒有我！
就因爲你是謝家人，華淵族長對你百般照顧，我再拼命也只是個外人！”
“你不就是個廢柴嗎？沒有謝家的光環，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趙峰越打越瘋，拳頭專往謝炎臉上湊：
“我要打碎你的臉，打碎你謝家的招牌，看清菡師妹還會不會多看你一眼！”
謝炎被打得暈頭轉向，左邊臉腫成饅頭，右邊臉也青一塊紫一塊，徹底變回了豬頭。
他平時對啥都不自信，唯獨對自己這張臉還算滿意，更忍不了趙峰扯出林清菡，還把一切歸爲出身。
一股火氣從心底竄上來，燒得他渾身發燙。
今天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結束！
他咬着牙，將丹田僅存的靈力往指尖引，一點微弱的白光亮起，精準戳在趙峰握劍的手腕上。
“嘶！”趙峰疼得手抖，玄鐵劍“哐當”掉在地上。
他盯着謝炎，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沒了項鏈，你怎麼還能反擊？你肯定藏了別的寶物！”
“藏？”
謝炎抹了把鼻血，聲音沙啞卻硬氣：
“我謝家守護華族幾百年，靠的不是身份，是命！你嫉妒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沒本事，只會怪出身！”
父親守龍江的家書、祖父靈位前的香火、靈脈學院的嘲笑，還有林清菡悄悄塞給他的療傷藥，這些畫面像團火，突然燒進他心裏。
丹田的氣團猛地加速轉動，順着經脈往四肢百骸竄，之前被打傷的地方居然慢慢止住了血，靈力也比剛才穩了些。
“謝炎的靈力還在提升！”
三長老突然站起來，手裏的護陣符“啪”地掉在地上：
“他居然在比武中突破了！”
族民們徹底炸了，質疑聲瞬間變成驚嘆。
趙峰更慌了，他撿起玄鐵劍瘋狂揮砍，劍氣比之前更狠，卻因爲地火靈晶的副作用，動作已經有些發飄，砍到的全是空氣，活像個耍猴的。
謝炎左躲右閃，胳膊、後背又添了幾道傷口，鮮血滲出來染紅了勁裝，還不忘調侃：
“你往哪砍呢？眼睛長後腦勺了？就這水平，還想追清菡師妹？我看你適合去靈植園砍草！”
族民們被逗得哄笑，剛才還喊趙峰加油的人，現在又開始起哄：
“趙峰不行啊！連個豬頭都打不着！”
“謝炎加油！耍得他團團轉！”
這些族民看到謝炎快要占據上風，馬上開始站到了謝炎這邊。
趙峰被罵得面紅耳赤，氣得哇哇大叫，靈力運轉得更急，腳下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玄鐵劍也飛了出去。
“你他媽笑什麼！”
趙峰爬起來，徹底沒了章法，像頭瘋牛似的撲過來，放棄了劍招，直接伸手去薅謝炎的頭發：
“我讓你笑！我讓你耍嘴皮子！”
謝炎也火了，幹脆放棄招式，跟趙峰扭打在一起。
兩人滾在青石板上，互相薅頭發、掐胳膊、捶臉，活脫脫兩個街頭鬥毆的潑皮，哪還有半點修士的樣子。
“你鬆開我頭發！”
謝炎疼得咧嘴，反手一拳砸在趙峰鼻子上。
“你先鬆！”
趙峰薅得更使勁，另一只拳頭往謝炎臉上招呼：
“我今天不把你這張豬臉打爛，就不姓趙！”
“巧了，我今天不把你打得親媽都不認識，我就不姓謝！”
兩人一邊罵一邊打，臉上的傷越來越重，趙峰的鼻子也流出血來，跟謝炎站在一起，活像一對“豬頭兄弟”。
族民們看得津津有味，掌聲口哨聲此起彼伏，比看大戲還過癮。
他們哪知道，演武場中央的兩個人，心裏都憋着一股無奈。
謝炎不想爭少族長，卻被家族使命推着走；趙峰想靠努力改變命運，卻被出身困住，只能把怨氣撒在謝炎身上。
就在這時，謝炎丹田的氣團突然“轟”的一聲，像炸開的靈油桶，瞬間大了三倍，聚氣境巔峰！
他居然連破兩境，從聚氣境初期直接沖到了巔峰！
靈力突然暴漲，謝炎渾身一使勁，直接把趙峰掀翻在地，騎在他身上，攥緊拳頭就往他臉上砸：
“讓你打我臉！讓你毀謝家名聲！讓你拿清菡師妹說事！”
“我沒有！是她眼瞎！”
趙峰還在嘴硬，卻沒了反抗的力氣，靈力快速流失，渾身發軟：
“你靠的還是謝家！沒有謝家，你什麼都不是！”
“我是什麼樣，不用你說！”
謝炎一拳砸在他腮幫子上：
“但我知道，你就算贏了，也改變不了你骨子裏的自卑！”
趙峰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比謝炎的臉還誇張，左眼腫得只剩一條縫，嘴角裂了道大口子，牙齒都被打掉兩顆，說話漏風：
“不服！我就是不服！”
“還嘴硬？”
謝炎揚起拳頭還要打。
“別打了！再打就真出人命了！”
華淵趕緊沖過來，一把拉住謝炎的胳膊，其他長老也圍上來，把兩人分開。
謝炎喘着氣，甩開華淵的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趙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鼻血還在流，卻笑得得意：
“你輸了。沒靠項鏈，沒靠謝家的身份，我贏了你。”
趙峰趴在地上，渾身是傷，臉腫得像個發面饅頭，嘴裏還在嘟囔：
“我沒輸……我沒輸……”
陳長老看着自己徒弟的慘樣，臉色鐵青，卻沒敢說什麼，謝炎靠的是真本事，全場人都看在眼裏。
謝炎沒讓趙峰磕頭，也沒讓他喊自己炎哥，只盯着他腫成豬頭的臉，輕描淡寫地說：
“以後別再侮辱謝家，也別再拿清菡師妹撒氣，不然我還揍你。以後做我的小跟班，每次見了我喊一聲炎哥就行！”
這句話像千萬把刀子扎進趙峰心裏，他趴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卻沒流淚。
他是趙家的子孫，就算輸了，也不能哭。
族民的歡呼聲突然炸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響亮！
謝小星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謝炎哥你太厲害了！你贏了！”
連之前跟着趙峰嘲笑他的靈植兵，都齊聲喊着“少族長！少族長！”，聲音震得青石板上的塵土都在落。
華淵拿起石桌上的星火項鏈，走到謝炎面前，重新把紅繩系在他脖子上，項鏈貼着胸口慢慢變溫。
他拍了拍謝炎的肩，聲音滿是欣慰：
“這項鏈，本就該屬於能守護華族、能讓族民信服的傳承人。從今天起，你就是華族公認的少族長！”
謝炎摸着溫熱的項鏈，看着圍過來的族民，看着他們眼裏的認可和激動，眼眶突然發熱。
他終於不是那個被人嘲笑的廢柴了，他靠自己贏了，不是靠謝家的身份。
而趴在地上的趙峰，慢慢抬起頭，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陰狠。
他咬着牙，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謝炎，清菡師妹，這事還沒完。他爲了今天，付出了太多，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可沒人注意，演武場西側的靈田邊，兩個穿着華族粗布衫的人影正蹲在水井旁。
他們手裏拿着個黑陶瓶，將裏面黑色的液體一點點倒進井裏，那是赤火族的混沌毒，遇水即融，順着井水流向滿城的水缸。
演武場的歡呼聲太大，恰好掩蓋了倒毒液的滴答聲，也掩蓋了他們悄悄離開的腳步聲。
謝炎站在歡呼聲中，摸着自己還在疼的臉，心裏卻沒多少喜悅。
他知道，這只是開始，華族的危機還沒解除，五族聯軍還在龍江北岸，而他這個少族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