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末的風帶着凜冽的寒意,卷走了校園裏的枯葉。
圖書館和自習室裏的人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拖着行李箱穿梭在宿舍樓間的身影,空氣中彌漫着放假的雀躍。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那天下午,寢室裏難得熱鬧。
許惠惠正把疊好的衣服往行李箱裏塞,嘴裏哼着海南的民謠,臉上是藏不住的歸心似箭:“終於考完啦!我明天一早就走,我媽說給我燉了椰子雞湯呢!”
向榆在收拾她那些瓶瓶罐罐的護膚品,聞言笑道:“我準備先去阿那亞玩一趟,再回去。”
她轉頭問沈清瑤,“清瑤,你真不跟我們一起走啊?”
沈清瑤正在整理筆記,聞言抬頭笑了笑:“不了,留在學校找點事做,還能掙點生活費。”
“也是,”向榆點點頭,“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可得照顧好自己,有事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陸楹靠在椅背上刷着手機,聞言接話:“別擔心,我晚幾天再走,而且我一直在京北。”
“好啊。”沈清瑤應着,心裏暖暖的。
接下來的兩天,許惠惠和向榆陸續離校。
送走她們的那天,沈清瑤站在宿舍樓門口,看着出租車消失在路盡頭,心裏空落落的。
寢室一下子變得安靜,只剩下她和陸楹兩個人,連說話都帶着回音。
白天陸楹和她那群富二代圈子裏的朋友出去玩,一般很晚才回來。
陸楹沒過幾天也收拾東西回了家,臨走前給沈清瑤留了些零食和一張附近餐廳的儲值卡:“不想做飯就去外面吃,別委屈自己,我這卡年前不用完就過期了。”
“謝謝你陸楹。”
“謝什麼,室友一場。”陸楹揮揮手,“我走了,有什麼事情隨時聯系我啊。”
“好!”
寢室徹底空了。
沈清瑤坐在書桌前,看着三個空蕩蕩的床鋪,發了會兒呆。
但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情,打開電腦,開始搜索寒假兼職的信息。
她想起了在風華宮兼職時周主管的話,也想起了孟江嶼遞來的那張黑色卡片。
但她最終還是沒打那個電話,而是自己聯系了一家離學校不遠的酒吧“夜潮”。
面試那天,沈清瑤特意穿了在風華宮兼職時的黑色長裙。
酒吧老板是個留着絡腮胡的中年男人,接過沈清瑤調的酒嚐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這杯叫什麼?”
“雪頂紅梅”
老板笑了,“你這手藝過關了,就留下來吧。打算幹多久?”
“我想幹到過小年,大概二十天。”沈清瑤說,“到時候寢室就不讓住了,我得回家。”
“沒問題。”老板很爽快,“薪資按日結,比市場價高百分之二十,怎麼樣?”
“謝謝老板!”沈清瑤沒想到這麼順利,心裏一陣雀躍。
“夜潮”的裝修是低調的工業風,燈光昏暗,音樂舒緩,來的客人大多是白領和小有成就的商人,素質很高,很少有鬧事的。
沈清瑤的工作是在吧台後調酒,偶爾需要和客人簡單交流幾句。
她很快就適應了這裏的節奏。
晚上七點到凌晨一點,她站在吧台後,手法嫺熟地搖壺、倒酒、裝飾,一杯杯精致的雞尾酒從她手裏誕生。
平時寢室門禁是十一點,但是寒假期間要求沒那麼嚴格。
她話不多,但調的酒味道好,樣子也好看,漸漸有了幾個回頭客,總點她調的“薄荷迷霧”或“琥珀光陰”。
酒吧的生意明顯好轉。
工作的第七天晚上,老板特意走到吧台前,看着她調完一杯“火燒雲”,滿意地點點頭:“清瑤,你這手藝真不錯,比我這兒的老員工都穩。我這兒正好缺個長期的調酒師,你下學期有空嗎?來我這兒幹,薪資待遇好說。”
沈清瑤愣了一下,手裏的動作停了。
長期兼職?這意味着她下學期的生活費有了着落,甚至還能攢下一部分寄回家。
她心裏立刻盤算了起來,上課時間是白天,酒吧晚上營業,時間不沖突;而且“夜潮”離學校近,環境也安全。
“老板,我……我可以嗎?”她有些不確定地問。
“怎麼不行?”老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看中的人,錯不了。
你要是願意,我們可以籤個長期合同,寒暑假也能來,薪資再漲一成。”
這樣的條件太誘人了。
沈清瑤幾乎沒有猶豫,用力點了點頭:“我願意!謝謝老板!”
“好!”老板笑得更開心了,“等你寒假結束回來,我們就籤合同。”
那天晚上下班時,天上下起了小雪。
沈清瑤走在回學校的路上,雪花落在臉上,冰涼的,心裏卻熱乎乎的。
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攥着口袋裏剛結的工資,腳步輕快。
從那個閉塞的小鎮走到這裏,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不敢奢求太多。
可現在,她靠着自己學到的本事,找到了一份長期的兼職。
她抬頭看了看飄落的雪花,嘴角忍不住上揚。
這個冬天,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而此刻,孟江嶼剛結束一個跨洋視頻會議。
他揉着眉心,看向窗外,豫園的庭院裏積了層薄雪,紅梅開得正豔,像極了那天在風華宮見到的景致。
助理敲門進來,遞上一杯熱咖啡:“孟總,這是‘夜潮’酒吧老板發來的消息,說沈小姐很優秀,他想留她長期兼職,問您的意思。”
孟江嶼接過咖啡,指尖摩挲着溫熱的杯壁,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天從風華宮回來,他就讓助理留意了沈清瑤的動向,得知她在找兼職,便匿名向“夜潮”的老板推薦了她,那老板人品可靠,酒吧也安全。
“告訴她,按沈小姐的意思來。”孟江嶼淡淡道。
“是。”
助理退出去後,孟江嶼走到窗前,看着庭院裏的紅梅。
他知道,沈清瑤不會知道是他幫了忙,她只會以爲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認可。
這樣很好。
他不想用權勢去壓她,只想看着她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向更廣闊的世界。
而他,願意做那個站在暗處,爲她掃清一點障礙的人。
雪還在下,落在豫園的琉璃瓦上,悄無聲息。
就像他對她的關注,沉默,卻綿長。
沈清瑤還不知道,自己看似偶然得到的機會,背後藏着這樣一份不動聲色的守護。
她只知道,只要努力,生活總會給她一些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