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劉爺爺家古井陣法的第七天,林默的工作台上堆滿了打印出來的古文掃描件、手繪的能量流動圖,還有三台持續運算的電腦。
“四象鎮脈局。”陳九用紅筆在地圖上圈出四個點,“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對應東南西北四口古井,鎮住了一條東西走向的龍脈分支。劉爺爺家的是‘玄武井’,在正北。”
楚瑤比對着一本周玄通留下的筆記:“他在‘觀湖壹號’的失敗筆記裏寫了四個字:‘四井歸一’。他一開始的目標可能就不是七星陣,而是想用七星陣的能量沖擊,同時破壞四口井的封印。”
二狗站在城市地圖前,另外三口井的位置已經標出:東區廢棄小學後院、南區老廟天井、西區民國銀行金庫舊址。每一處都藏在城市角落,被歲月遺忘。
“如果我們不阻止,四口井同時被破會怎樣?”楚瑤問。
陳九面色凝重:“我爺爺的手札裏提過,完整的‘四象鎮脈局’如果被強行破壞,龍脈躁動,會引起地氣持續紊亂。短期內,這片區域的動植物會異常生長或凋零;長期的話,可能會改變局部氣候,甚至影響地下水系。”
林默調出氣象數據和地質報告:“過去五年,這四個點的周邊區域,已經出現了微小但異常的氣候數據——玄武井附近冬季均溫比同級海拔區域高1.2度;青龍井所在的小學,操場樹木的落葉期比同類晚半個月。”
“周玄通在慢慢削弱封印。”二狗明白了,“他想溫水煮青蛙,等我們發現時已經晚了。”
“但現在我們發現了。”陳九站起來,“得趕在他前面加固封印,或者……用更溫和的方式重新疏導地脈。”
任務明確,但難題也來了:四個人,四個點,而且必須在周玄通察覺之前同時行動,否則打草驚蛇。
“我們需要更多人。”楚瑤說。
“但信任的人不好找。”林默皺眉,“風水圈裏,周玄通的影響力太大,難保不會走漏風聲。”
正當四人犯難時,門鈴響了。
監控畫面裏,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女人,短發,戴着細框眼鏡,穿着熨帖的襯衫和西褲,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神情有些猶豫。她按了門鈴後,退後半步,似乎在打量這間簡陋的出租屋。
“誰?”二狗問。
林默迅速搜索人臉信息:“沈清辭,市城市規劃局檔案科科員,城市規劃專業碩士,工作五年,無不良記錄。等等……她最近在內部系統裏提交了三份關於老城區保護性開發的異議報告,都被駁回了。”
二狗和楚瑤對視一眼,開了門。
“請問是‘城市風水實驗室’嗎?”沈清辭的聲音清晰而溫和,帶着點書卷氣,“我……我想諮詢些事,關於老城區拆遷規劃的風水影響。”
她進來後,沒有對室內的簡陋表示驚訝,而是直接遞上文件袋:“先看看這個,可能比我說的更清楚。”
文件袋裏是幾份內部規劃圖的復印件,還有一些用紅筆標注的筆記。二狗一眼就看到,沈清辭用虛線連接了四個點——正是他們剛剛圈出的四口古井。
“你怎麼知道這些?”陳九警覺地問。
沈清辭推了推眼鏡:“我在檔案科工作,接觸很多舊城改造的歷史資料。三個月前,我在整理一批民國地籍圖時,發現這四個點被特別標注,旁邊有‘鎮脈井,勿動’的手寫備注。”
她頓了頓,繼續說:“最近劉建國老人的拆遷案轉到我們局,我調閱資料時,發現他家的位置正好對應其中一個點。而開發商請的風水顧問,是周玄通。”
林默問:“你爲什麼關心這個?”
沈清辭沉默了幾秒:“我學城市規劃,是因爲我相信城市應該讓人生活得更好,而不是更糟。但現在很多改造項目,只算經濟賬,不算人文賬,更不算……環境賬。”
她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裏面貼着照片、剪報和數據:“這是青龍井所在的廢棄小學,去年有提案要拆了建停車場,我反對,因爲那口井和旁邊的古樹形成了一個小生態圈,拆了會影響周邊三個老社區的溼度平衡——雖然我的報告被說成‘想太多’。”
“這是朱雀井的老廟,開發商想改成網紅民宿,但廟裏的天井是古代排水系統的一部分,填了的話,雨季那片老街容易內澇。也沒人聽。”
她的語氣始終平靜,但二狗能感覺到那種壓抑的無力感。
“那你找我們,是想……”楚瑤試探地問。
“合作。”沈清辭抬起頭,眼神認真,“我知道你們不是普通的環境諮詢公司。周玄通針對劉爺爺的事,你們介入了,而且……”她看了看工作台上那些明顯超出常規諮詢範疇的資料,“你們在查更大的東西。我想幫忙,用我的專業和權限。”
二狗看着她:“你知道這可能很危險嗎?周玄通不是善茬。”
“我知道。”沈清辭點頭,“但有些事,如果因爲危險就不做,那城市會變成什麼樣?”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陳九看向二狗,林默在快速評估風險,楚瑤則對沈清辭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們都曾因“不懂變通”而碰壁。
“歡迎加入。”二狗伸出手,“但我們要先約法三章。”
“你說。”
“第一,永不放棄隊友——這是守脈人的鐵律。”二狗表情嚴肅,“第二,能力所及,保護無辜。第三,不以術害人,不以勢壓人。”
沈清辭認真聽完,伸手握住:“我同意。另外我補充一點:用專業守護城市記憶,用數據證明保護的價值。”
五只手疊在一起。
守脈人,迎來了第五位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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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辭的加入,帶來了關鍵的信息和資源。她利用職務權限,調出了四口古井的全部歷史檔案和結構圖紙,甚至找到了民國時期的一次維修記錄。
“玄武井的封印最完整,因爲劉家世代守護。”沈清辭指着圖紙,“但青龍、朱雀、白虎三口井,在過去幾十年裏都因爲各種建設受到過不同程度的擾動。特別是白虎井所在的民國銀行舊址,九十年代建地鐵時,施工隊曾在附近打樁,可能已經破壞了部分封印結構。”
林默將數據導入模型:“如果周玄通同時沖擊四個點,白虎井會是最薄弱的突破口。一旦那裏先破,四象平衡被打破,其餘三口井的封印會加速崩潰。”
“所以我們的策略是,優先加固白虎井,同時穩住另外三口。”陳九分析,“但必須同步進行,否則周玄通察覺我們在加固一處,可能會提前發動對其他三處的破壞。”
五個人,四個點。二狗迅速分工:“陳九去青龍井,你對古法最熟;楚瑤去朱雀井,你懂陣法基礎;林默和白虎井,技術分析需要你現場判斷;我和沈清辭去玄武井,她是生面孔,不容易被周玄通的人盯上,而且劉爺爺那邊需要安撫。”
“那你呢?”楚瑤問,“你靈力還沒完全恢復。”
“我撐得住。”二狗拍拍胸口,“而且有沈科員在,她可以幫我應付官方層面的問題。”
沈清辭點頭:“劉爺爺的拆遷補償案,我可以嚐試從文物保護角度重新提交材料,爭取時間。”
計劃定下,各自準備。陳九翻出家傳的法器“定脈針”;楚瑤整理了周玄通筆記裏關於封印術的部分;林默改裝了幾套便攜式能量監測儀;二狗則開始繪制加固封印所需的符籙。
沈清辭看着這群人認真準備的樣子,忽然有些恍惚。在規劃局,她總是孤獨地抱着數據和理論奮戰,而現在,她有了戰友。
“謝謝你信任我們。”楚瑤遞給她一個護身符,“陳九做的,雖然看起來有點土,但有用。”
沈清辭接過,那是一個用紅繩串着的銅錢,溫潤光滑:“謝謝。”
“別客氣。”陳九一邊檢查法器一邊說,“進了守脈人,就是一家人。對了,你住哪?如果離單位太遠,可以搬來附近,我們這棟樓還有空房,便宜。”
沈清辭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好,我考慮考慮。”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屬於“團隊”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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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日定在三天後的子夜。按陳九推算,那是地氣最平穩的時候,加固封印的幹擾最小。
玄武井邊,二狗和沈清辭陪着劉爺爺。老人知道今晚要做什麼,特意穿了身幹淨的中山裝,說“要鄭重些”。
“沈姑娘,你們局裏真的會重新考慮嗎?”劉爺爺有些忐忑地問。
沈清辭打開平板,調出她熬夜寫的報告:“劉爺爺,我查過了,您這棟房子雖然不在文物保護名錄上,但建築風格有民國特色,而且這口井是罕見的‘鎮脈井’,有科學和歷史雙重價值。我已經把報告遞上去了,至少能爭取到專家評審的時間。”
“謝謝,謝謝……”劉爺爺連聲道謝,“我不求什麼補償,就希望這井好好的,別害了大家。”
子時到,二狗開始行動。他盤坐在井邊,雙手結印,將繪制好的符籙按特定方位貼在井口周圍。沈清辭則用林默給的設備監測能量波動,確保加固過程平穩。
另外三處,也在同步進行。
陳九在廢棄小學的後院,用“定脈針”刺入青龍井周圍八個方位,口中念誦古訣,引導躁動的地氣回歸正軌。
楚瑤在老廟天井,按照筆記上的陣法圖,重新擺放被挪動過的石敢當,修復破損的符文。
林默在民國銀行舊址的地下車庫——白虎井就在一根承重柱下方。他用聲波探測確認了封印的破損點,然後用特制的材料進行灌注加固,同時布下了一層電子防護網,一旦有異常能量沖擊就會報警。
四個點,五個人,在城市的四個角落,做着同一件事——守護。
凌晨兩點,行動結束。所有監測數據傳回林默的主機,顯示四口井的能量場都穩定了下來,封印加固成功。
“成功了!”陳九在通訊頻道裏興奮地說。
“青龍井搞定,古樹周圍的能量場明顯柔和了。”楚瑤匯報。
“白虎井破損處已修復,防護網激活。”林默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
二狗長舒一口氣,對劉爺爺和沈清辭點點頭:“玄武井也沒問題了。”
沈清辭看着監測儀上平穩的曲線,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這是她第一次,不僅用報告和數據,更用行動守護了她所珍視的東西。
回去的車上,二狗因爲靈力消耗,靠在座椅上休息。沈清辭開車,她開得很穩。
“二狗。”她忽然開口。
“嗯?”
“你們爲什麼叫‘守脈人’?”
二狗睜開眼,看着窗外流動的城市燈火:“最開始,是想守護地脈。後來發現,地脈連着人心,守着地脈,也就是守着那些依賴這片土地生活的人。劉爺爺是這樣,那些可能被地氣紊亂影響的無辜居民也是這樣。”
沈清辭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以後,也想守護城市的‘文脈’。建築、古樹、老井、街巷……這些是一座城市的記憶,不該被輕易抹去。”
“歡迎。”二狗笑了,“守脈人,本來就需要各種‘脈’都有人守。”
車停在出租屋樓下時,另外三人也已經回來了。五個人站在凌晨清冷的街道上,雖然疲憊,但眼裏都有光。
“慶祝一下?”陳九提議,“我請客,巷口燒烤攤。”
“走。”
五個人擠在一張小方桌旁,點了烤串、啤酒和炒粉。沈清辭第一次在這樣的路邊攤吃飯,有些拘謹,但很快被氣氛感染。
“沈科員,嚐嚐這個,特香。”陳九遞給她一串烤饅頭片。
“叫我清辭就行。”她接過,咬了一口,外酥內軟,確實香。
林默在平板上總結今晚的數據:“四口井的封印至少能再維持二十年。但周玄通不會罷休,他一定會找其他方法。”
“那就兵來將擋。”楚瑤說,“我們現在有五個人了。”
二狗舉起啤酒杯:“敬守脈人,敬新夥伴,敬這座城市。”
杯子碰在一起,聲音清脆。
燒烤攤的老板看着這桌年輕人,笑着搖搖頭:“年輕真好啊。”
是啊,年輕真好。有熱血,有理想,有願意並肩作戰的人。
夜深了,城市漸漸沉睡。但有些人醒着,守護着它的安眠。
沈清辭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時,天已微亮。她打開電腦,在私密日志裏寫下:
“今日,我加入了一個叫‘守脈人’的團隊。他們有些奇怪,研究風水,卻用科學解釋;看似不靠譜,卻比任何人都認真。隊長二狗,善良得有點傻;技術官林默,理性之下有溫度;古法顧問陳九,大大咧咧但可靠;楚瑤,溫柔而堅韌。”
“我們今晚守護了四口古井,也守護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這座城市有很多問題,但也有很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它。我很慶幸,我找到了同類。”
“守脈人,永不放棄隊友。這是誓言,也是承諾。”
她合上電腦,走到窗邊。晨曦中的城市正在蘇醒,車流漸密,人聲漸起。
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守脈人的路,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