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罵着罵着便捂着胸口,一副痛苦的模樣,“藥,給我藥。”
梁成伯手忙腳亂的跑過去給她順背。
劉巧珍趕緊取出一粒養心丸塞進她嘴巴裏面,把藥咽下去一會兒才緩過來,卻癱軟在椅子上。
“綠柳立即去仁心堂叫閔先生過來。”
梁成伯吩咐完,自己蹲下背着梁母回了鬆鶴堂。
閔先生很快背着藥箱過來,看診,扎針之後梁母才好過些,只不過還嚷嚷着心口疼。
身體鬆快些便又開始咒罵陸若兮。
閔先生不喜梁家母子倆,囑咐幾句話不要動怒之類便回了仁心堂。
等梁母安靜下來之後,梁成伯才怒氣沖沖的出門去隔壁的侯府。
進府直接去了蘭棲院,路過花園的時候正好看到在亭子裏面的陸若兮便走過去。
亭子四周有擋風簾,裏面還燒着爐子,陸若兮坐在爐子邊上看書,梁明軒在一旁蹲馬步。
他一看到梁成伯進來便委屈得直掉眼淚,想朝梁成伯撲過去卻被如意提拉着衣領拎回去:“站好了。”
梁明軒還不服,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告狀:“爹,他們欺負我,不給我吃肉,晚上還要我去跪祠堂。”
如意一把將他拉起來,“這是折磨你嗎?你才四歲就已經快八十斤了,小姐只是讓你強身健體,不吃肉是因爲咱們侯府在守孝。”
梁成伯本就一肚子的怒火,再看到眼淚撲簌簌往下掉的梁明軒,更是怒火中燒,朝陸若兮吼道:“你要是不想養明軒,派人去告知我一聲,我會接他回母親身邊,你何必要對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這麼苛刻。”
陸若兮將手中的兵書丟在石桌上面,站起來,“我苛刻,梁成伯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侯府乃將門,我大哥二哥三歲便開始習武,蹲馬步只是基本功。
梁明軒既然已經記在我的名下,以後是要承我陸家的衣鉢,上戰場保衛國家的,現在就應該開始訓練。”
梁成伯聞言嘴角扯過一絲譏笑:“保家衛國?陸若兮,你莫不是還在做着你父兄沙場點兵的舊夢,你以爲你是巾幗將軍呢?”
他的目光掃過石桌上那本兵書,如同瞥見什麼不合時宜的物什似的,“如今四海承平,早已非憑蠻力搏殺的時代。明軒如今是我梁家的孩子,將來要走的是科舉正途,入閣拜相,輔佐明君,安邦定國靠的是腦子。而非匹夫之勇,更非你口中那套打打殺殺的粗鄙功夫!”
他見陸若兮臉色驟變,胸膛起伏,更是提高了聲調,“你以爲戰場是什麼?是掙個封妻蔭子的功勳場?那不過是賭命和運氣罷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你陸家……哼,不過是運氣好些,最後還不是成了那枯骨中的一員。
難道你要明軒將來也去過那種刀頭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我梁家的子孫,絕不可能淪爲只知舞槍弄棒的武夫!”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言辭過於犀利,頓了頓,再開口說道:“明軒已經開蒙,且他在學問上頗有造詣,以後定是要跟我一樣科舉入仕,沒必吃這些苦。
你如今既是他的母親,就該爲他鋪路,給他找個老師,亦或者送他去上書房念書,而不是把侯府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四歲的小孩子身上。”
陸若兮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耳邊還回響着他貶低武將的話,她真的越來越不認識他了。
“梁成伯,原來在你眼中,保家衛國的將士,不過是‘粗鄙武夫’,
原來馬革裹屍,在你看來只是賭命和運氣。”
陸若兮蒼白的笑了一下,“我陸家滿門忠烈,守護的是這腳下山河,是萬千黎民!
沒有邊關將士的匹夫之勇,何來你在這京中的風花雪月;沒有那些馬革裹屍的先烈們,何來你在這京中高談闊論的太平盛世?
你輕飄飄的一句賭運氣就揭過了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國泰民安?
你可知道一場戰爭要死去多少戰士,他們也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我大齊的國門是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在守護,他們都是我大齊的英雄;他們,永遠值得我們銘記。”
梁成伯被她懟得無法反駁。
大齊重文輕武,陸若兮是知道的,也不想再跟他爭辯這個話題。
她點了點頭,“好,就算他梁明軒以後要入仕,至少也要把身體養好吧,你看看他現在才幾歲,多重?”
“他才四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養得白白胖胖的,沒有什麼錯。”
“那你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健康嗎?”
梁成伯再次無話可說。
陸若兮繼續道:“你要是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是好的,那麼好,以後我什麼都不管了,他想做什麼就都隨他,但是請你們把他接回梁府,因爲我侯府不養,也不需要廢人。”
梁成伯氣得眼角青筋暴跳,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要來侯府幹嘛的。
他抓起陸若兮的手腕就往外面拉;“母親被你氣病了,你現在跟我回去跟她道歉,再告訴她你會置辦好聘禮和聘金。”
陸若兮甩開他的桎梏,“我說過了,想打我嫁妝的主意,門都沒有。”
梁成伯怒不可揭,大聲道:“陸若兮,你再胡鬧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就休了我是吧?”
梁成伯沒說話,他實在說不出‘休妻’二字。
陸若兮笑了一下,語氣無比平靜道:“梁成伯,我記得你能求娶沈清窈是從我的嫁妝裏面拿走了一根百年血參換的恩典吧。
既然你想休妻,血參也已經給太皇太後用了,那你便折現給我,畢竟我們夫妻一場,我也不要你多的,給我三千兩銀子就成。
再加上這些年你拿去打點人情的東西和給你置辦的筆墨紙硯也一並折現了吧,究竟有多少我們也不細算,一年就按一萬兩白銀來算就成,總共六萬兩三千兩白銀。”
梁成伯看着她:“若兮,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我說過了清窈越不過你去,就算她進門,你依舊是我梁府唯一的主母。”
“我沒有胡鬧,你湊夠了錢把休書一並給我就行,否則便只有和離。”
梁成伯氣得手指止不住的顫抖:“果然是商賈出身,張嘴閉嘴都是些黃白之物,滿身的銅臭味。”
“既然你這麼看不起商賈,那就請梁大人你把身上的披風和衣裳都脫下來,因爲這些都是用我母親這個商賈的產業掙回來的。”
如意在一旁忍不住了,罵了一句:“看不起雲夫人商賈出身,整個梁府的吃穿用度卻都是雲夫人的商鋪在養着,真是當了婊子又立牌坊。”
“你~”梁成伯顫抖着手指向如意,最後又指着陸若兮:“這就是侯府養出來的丫鬟,簡直粗鄙不堪,不識禮數。”
如意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梁大人知禮數,就不會做出要結發妻子拿嫁妝去給你娶平妻的事情。
自古平妻就只出在商賈和不入流的士族之家,且都是正妻過了四十歲無所出才會娶平妻延續香火。
梁大人既然看不起商賈,那試問你的這些做派跟商賈有何異?
我家小姐才二十四歲,她爲何無所出大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家小姐默默背負了這莫須有的罵名,如今還要落得個被休棄的下場,這又是什麼道理?
梁大人在自己正妻爲母守喪期間便迫不及待的求娶平妻,這就是你所謂的仁義道德?
梁大人每天將孔孟之道掛在嘴邊,暗地裏行的卻是男娼女盜之事,這就是你們所謂的......”
“如意。”
陸若兮喊了一句如意才閉嘴,“是奴婢逾越了,奴婢這就去領罰。”
“你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