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文獻庫內,應急燈蒼白的光線映照着三張神色凝重的面孔。空氣凝滯,只有蘇禹偶爾因傷痛而發出的輕微抽氣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被厚重牆壁隔絕後顯得沉悶的異響。
賀聿簡要而迅速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從對異常的警覺,到災難爆發時的親身遭遇,體內力量的沖突,左眼的異變,以及依據竹簡記載將源頭命名爲“靈淵”的推斷。他隱去了“璇璣殘片”的具體細節,只說是家傳古物在異變中產生了特殊感應。
輪到蘇禹,他靠在檔案架上,聲音虛弱但條理清晰:“我們研究所……最初只是將3I/ATLAS視爲一個前所未有的研究樣本。但越靠近近日點,異常數據越多。它的軌道有極其微小的、非引力攝動,彗核活動模式不符合任何已知冰質天體模型……最關鍵的是,我們監測到它釋放的能量頻譜,與地球上幾個古老遺跡自發產生的某種‘背景場’發生了強烈的諧振。”
他頓了頓,喘了口氣,繼續道:“這種諧振,就像是一把鑰匙,插入了一把古老的鎖。‘靈淵’能量場降臨的那一刻,全球地脈信號瞬間‘暴走’。我懷疑……我們腳下這顆星球本身,就存在着某種遠古遺留的……‘防御機制’或者‘記錄裝置’,而3I/ATLAS,或者說它代表的‘靈淵’,將其激活了。”
林晚安靜地聽着,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弩弓的冰冷弓臂。待兩人說完,她才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裏格外清晰:“檔案館裏,確實有一些東西……不太對勁。”
她起身,走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挪開幾個檔案箱,露出後面一個嵌入牆體的老舊木質壁龕,裏面供奉着一尊尺許高、非佛非道、造型古拙的石刻雕像,雕像表面布滿磨損的紋路,隱約能看出星雲流轉的圖案。
“這是檔案館建成之初就有的‘鎮庫石’,據說是當年修建時從地基裏挖出來的,老一輩說能鎮邪、安宅。”林晚指着雕像,“災難發生前幾個小時,這尊石像就開始微微發熱,發出很輕的低鳴。能量場覆蓋全球的時候,它表面的這些紋路,亮了一下,然後……整個檔案館範圍內的那種讓人發瘋的壓抑感,就減輕了很多。”
她看向賀聿:“現在聽你們這麼說,或許這石像,還有城市裏其他一些老東西,就是蘇博士說的‘防御機制’的一部分?”
賀聿走近仔細觀察石像,左眼的符號流再次活躍起來,與石像表面的紋路產生微弱的共鳴。他感受到一種與“璇璣殘片”同源,但更加渾厚、沉靜的力量。這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古老器物和遺跡,確實能一定程度上抵御或中和“靈淵”的侵蝕。
“很有可能。”賀聿點頭,“古籍記載的一些東西,或許並非純粹想象,而是先民對宇宙能量、生命形態以及星球自身‘靈性’的一種原始記錄和認知體系。‘靈淵’的到來,像是強行將這套隱藏的‘規則’激活並扭曲了。”
他回想起自己擊退畸變體時,左眼符號與怪物能量的對應。“那些畸變體,似乎也遵循着某種古老的‘模板’,只是被‘靈淵’力量污染、扭曲了。”
蘇禹補充道,語氣沉重:“不僅是生物。我們失去聯系前,收到的最後一些數據片段顯示,全球物理常數出現了極其微小但確實存在的波動……‘靈淵’似乎在改寫我們這個宇宙局部的底層規則。”
這個消息讓氣氛更加壓抑。改寫物理規則?這遠比生物變異更加可怕,意味着人類數千年來建立的科學體系可能正在失效。
“那我們……能做什麼?”林晚問出了關鍵問題。僅僅躲在這裏,絕非長久之計。
賀聿沉思片刻,開口道:“首先,我們需要活下去。蘇學長的傷勢需要更好的處理,我們需要食物、水、藥品。這裏相對安全,但資源有限。”
“其次,我們需要了解更多。蘇學長需要嚐試恢復與外界的聯系。林小姐,檔案館裏是否有關於本地古遺跡、地方志中異常記載,或者類似這尊石像的器物記錄?我們需要找到更多這樣的‘安全點’或‘力量源’。”
“最後,”他看向自己的手,感受着體內依舊沖突的力量,“我需要找到控制,或者至少平衡體內力量的方法。古籍中或許有線索,而我這種‘雙重感染’的狀態,可能既是危機,也是……理解甚至對抗‘靈淵’的關鍵。”
賀聿的思路清晰,目標明確,讓有些茫然的林晚和虛弱的蘇禹都找到了方向。
“檔案館的索引和部分地方志的電子備份在內部服務器裏,雖然斷網了,但本地數據庫或許還能訪問。”林晚說道,“我可以試試。”
“我……我會盡力嚐試修復帶來的便攜設備,看能不能捕捉到任何殘留的、有規律的信道……”蘇禹也掙扎着表示。
暫時的同盟與行動計劃初步形成。在這個被“靈淵”籠罩的末世之夜,這座深藏於地下的古老文獻庫,成了人類智慧和求生意志的一個微小而堅韌的火種。
窗外,那詭異的天幕之下,城市的混亂仍在繼續,而一些更加古老、更加危險的“存在”,似乎也正從沉睡中被漸漸喚醒。前路,依舊漫漫。